崔螭的余光其实一直在绮身上，绮握拳的同时他的佩剑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冲出去。
崔螭心里一阵难受。
同时又有点不解：绮为什么要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小孩儿。
在他看来，绮虽然不爱说话，经常冷着一张脸，不算是温柔的人，但这几天都相处完全可以肯定她是个好孩子。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阴沉，十有八九是和吴念类似的情况。
所以很可能是因为有什么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才杀的人，当然，具体是什么自己一点都想不出，或者说这在人鱼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崔螭来说，绮算是自己蛮喜欢的后辈。自己不是圣人，自然没有救世的想法，但对自己看着喜欢的人无论怎样都想救。
若曦是。
绮也是。
私心希望只有这一次是她做的，祈祷尸体的魂魄还在。
但还是忍不住想，假设这个事情都是吴念一手策划，元成绮负责实施，若曦因为她被拖下水呢？
吴念藏了一半的话、若曦想说的事、三人微妙的相处方式……一系列的疑点都能梳理清楚，事情也都串了起来。似乎是很大的局，但崔螭相信吴念有这个能力——无论是拿捏人心还是谋划。
目前最顺的假设，可终归是假设——也希望它只是假设。
佩剑出鞘，棱忍瞬间碎裂，连带绮的手一起出现裂纹一样的伤口。
腥甜的味道开始弥漫。
“抱歉，碎宇刚好克制你的能力。”崔螭的声音似乎很遗憾，“我原以为你不会刺过来。”
绮看着伤口冒出的血液汇聚在一起往下滴，很快出现了红色的小溪。崔螭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很厌恶的样子。
“你讨厌血。”
绮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很明朗的笑，语气也温和下来：“你们一样恶心。”
“你不喜欢杀人。”崔螭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叹着气摸摸她的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然后离开了。
讨厌血。
这点从没有变过，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至于杀人……
闭上眼能看到血液飞溅的场景，仿佛是刻在视网膜上一样。
看见悬空的心脏被割裂，暗红与鲜红混合的温热液体喷射而出，然后汇聚在地上，慢慢变凉，变黑也可能是变得透明了。
，
我不喜欢杀人。
当然不喜欢。
可他们在逼我。
，
自己和若曦的话被听到了，那个平时畏畏缩缩的人鱼少年高高在上的威胁着，和当年缠双族少年的脸重合在一起变成怪物。
“跪下来。”
若曦几乎没有迟疑，他的膝盖在弯曲，但只到一半，那个怪物就死了。
，
红色填满视线。
，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睁开眼。
在自己的床上，旁边的花瓶里是一把漂亮的干草。日光倾泻，所有物体都带上一层毛茸茸的白边，房间很空，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撑起自己后仔细看了看那束干草，似乎侧边有一张卡片。拿过来看了就知道是吴念写的——虽然练了这么一段时间他写字好看了许多，但依旧极具风格。
卡片内容简洁：好好休息。
右手上都是纱布，想起那些伤口的形状，绮觉得有点恶心，结疤之后和裂纹没什么区别，应该会让人感觉整个人都快碎了。
突然的想见若曦。
门适时的发出“咔哒”声。
“绮！”若曦的眼眶红红的，眼睛还是很亮，就像星星。
若曦坐到床边，轻轻抱住绮，小心地绕开绮受伤的手。绮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可以感觉到他在颤抖，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本是安慰，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带上哭腔：“没事。”
若曦的身体有点僵硬。
曦……
“我想见你。”
“我来了。”
“以后也在这种时候出现对好不好？”
“好。”
“曦，你还有机会。以后这样的事，我来。”
“……”
“好不好？”
在绮的低语中，若曦第一次理解了“五味杂陈”这个词，他想说不好，想说自己不是什么圣人，想说自己是个垃圾，想说绮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想说自己享受杀生的乐趣。
但最终，所有的这些如鲠在喉。
只能默默抱紧了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