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名曰迷榖,配之不迷。
招摇山已在眼前,触目所及的便是漫天遍野的青绿色,风雪似乎在这里不复存在。
扶着谛听跳下墨鸦,在一众绿色的衬托下,两人一红一白的装扮倒显得十分醒目。
仔细看去才知道,居然是一丛丛绿色的花卉盛开的如此张扬跋扈,真是无奇不有。
“去吧,墨鸦。”云之拍了拍黑鸟的头,它扇动着翅膀呼哧呼哧的飞走了。
“我们到招摇山来做什么”谛听望着墨鸦庞大的背影不禁发问。
云之答道“取一样东西。”,谛听还想问什么,看到云之没有回答的表情也就噤了声。
微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依稀能听到远处几只鸟儿的欢歌,心情莫名的觉得轻松了些许。
谛听查看其中的一朵绿花,然后道“这是祝余花,听说这祝余花吃一枝,便可几年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是真是假。”
云之淡然:“过了此处就是白泽的地界了,从前便很是难缠,我不喜欢救人。”
“明白了。”谛听穿着狐裘只留出略带愁苦的面容和两只黑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谛听看着云之在墨鸦之上那落寞的神情便觉得自己比他要幸运许多,至少自己并没有亲历那些无法形容的苦难。
云之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来,温柔的笑着:“不许那样看着我,否则杀了你。”
谛听错愕的看着云之,那样骇人的言语在云之说来却是半点起伏也没有。
“对不起。”她喏喏的赔了句不是。
行了两个时辰,总算能看到人烟,是个小镇子。
能看到车水马龙的行人,能听到络绎不绝的吆喝,能感受到来自人群的热闹。
谛听和云之走进了这个写着“白泽镇”的小镇子。
“你带上这个。”云之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那是湖绿色的面料,上面还绣着合欢花的样子,“待会跟紧了,此处十分凶险。”
谛听摸了摸上面的合欢花,心里暗道这个人真奇怪,一会儿说要杀一会儿又送我香囊。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此处暗含阵法乾坤,你不想死最好一直带着。”云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谛听立刻听话地紧紧攥着香囊。
“我们要去哪里拿什么东西?”谛听怯怯的问。
“你很吵。”
谛听自然不知云之悄悄的结了一道平地释艮阵,此阵原名释艮阵,属茅山古阵,本用于恫吓山中恶灵。
云之想起在混沌之境难以自保之时,常修习父亲传授的阵法,朝不保夕只能自己摸索。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套路,不需法器不踏罡步,吉凶系与一瞬,那真是段难熬的时光。
谛听耳畔不时传来街道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叫卖声,眼前却是灯火朦胧好不真实。
仔细一听有一句“卖财运官运桃花运,问前事后事天下事”,另一句“售五子运财局,价高者得”。
再一看那些商铺客店皆不寻常,有书“山魈鬼魅专营”“当魂铺”“精怪酒馆”云云。
谛听紧跟着云之,只觉得此处甚为怪异,仙家幽居之地反而妖魔成群。
很快云之在一处甚为雅致的八角高楼前停下,喧哗的声音在此宁静,檐角盘龙飞凤很是气派。
朱红大门顶上悬一黑漆牌匾,狂草题写“听风楼”三个大字,可见此间主人性情不羁,狂傲过人。
“两位可有名帖?”门前四个着劲装的小厮拦住二人的去路。
“慕名而来。”云之也不慌乱,四人交换眼色也不再阻拦。
见二人走进楼去,相视一笑。其中一人道“上赶着送死真是少见。”
云之径直进了听风楼,择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倒也不看自顾自的上了一壶茶一碟琼花糕。
谛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香气氤氲是上好的瑶池荷露,好阔气的出手。
此时人声鼎沸,四下都是谈吐之声,人人如草莽之徒,恍若人间酒肆。
谛听好奇的四处打量,四角分布数张八仙桌,除却木阶和两扇偌大的格窗,其余陈设一应具无。
没成想外观如此大气的一座高楼,内里竟是这般光景。
“这位兄台,在下寻芳,你们也是来取白泽目的吧。”一人上前搭话,他身着一身竹青长袍。
“你如何知道?”谛听看云之兴趣缺缺故而答道。
那人笑道“姑娘头次来吧,此处专司天下至宝的买卖,十年才开一次楼每次也只卖一件宝物,而今年这楼主临时发了帖子居然要卖这白泽目。”
“可这是白泽上仙的地域,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谛听好奇。
寻芳轻蔑一笑“如今他算个什么东西,苟延残喘罢了。”。
“哦?何出此言。”云之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似乎并不在意。
另一个紫衣公子也上前接话,看来与那寻芳师出同门。
“据传闻这和一百年前白泽庄主娶的夫人有关,起初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某个晚上,她突然就大开杀戒,杀了白泽庄上下近百人。
那日天空竟然下起了红雨,有人看到白泽上仙双目尽毁一瞬白头行走在湖面之上,从此再不踏出白泽山庄半步。”
云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倒也还是沉默的喝茶。
绿衣公子又搭腔道“都说是为了白泽目,可我却不信,说不定是那白泽庄主自己发了狂,不然怎么早不抢干嘛。可是也奇怪,那夫人也就此消失不知所踪。”
“你又知道,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许是早先不知道那白泽目的妙用罢了。”寻芳连着吃了三块琼花糕。
“即是如此,那位夫人必然神通广大,她又是如何让这白泽目落入这听风楼里的?”谛听压低声音插了一句。
寻芳摇了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说这听风楼主深不可测,不知何人能从他的手里拿到这白泽目。”
“必然是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来换取,可惜在下别无长物。”踏雪恨恨道。
云之听的无甚兴致,寻芳踏雪两人像是毫无察觉般滔滔不绝,谛听则观望周身企图洞察那神秘的楼主所在。
“跳梁小丑。”旁边一桌,独独坐着一个鸦青长衫的青年,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一壶酒一只酒杯。
他身上没有任何奢华的东西,长衫已经泛旧。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寒冷的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
“哟,来了个不要命的。”寻芳踏雪相互使了个眼色,衣袖用力一挥,那人身前的桌子四分而散,唯有他身下的一条长凳还幸存。
周围的看客似乎没有兴趣,依旧谈笑风生品酒饮茶。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把筷子里夹的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那刀子掉在地上发出兵乓的声音,寒光闪闪甚为吓人。
寻芳踏雪得意满满,正欲上前缚住这厮,那人闷不做声,仰头饮尽手中的酒后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这一招乃是青狮吼尽得文殊座下青狮大王的真传,震得两人元神涣散痴痴迷迷。
看客也转过头来盯着这人,倏地又各自谈论。
“朋友可是浴血极妍胭脂刀,刀魂陵苕。”云之还是慢慢喝着那杯茶,仿佛是一杯喝不完的茶。
“在下正是,敢问朋友高姓大名?”陵苕也不推辞,拿起那把胭脂刀放置云之的对面坦然的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卑名贱姓不足为挂,某此次前来只问白泽目一事,问完即走。”
“漫说在下不知,就算在下知晓又怎么偏要与你行此方便。”陵苕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
“陵兄这是不愿与人为善么?”云之将手中白瓷酒杯轻轻一放。
那陵苕按着刀鞘跃然而起,脚下像是受了极大的推力向身后滑去,连身下的板凳都滑到墙壁入墙三寸有余。
陵苕没想到遇到了高人“阁下仙法超群,在下佩服,听闻今晚三更,听风夜宴遍请群雄,你若活着,便去旁边的面馆点一碗阳春面候着。”拱了拱手,握着刀鞘就疾步而去。
“谛听,随我上楼吧。”云之浑不在意,谛听愕然又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
梆子已经敲过两声,呆在房里的谛听有些急躁,这谛听秘法完全不知所云,而云之又绝口不提,报仇之事岂非遥遥无期。
“可是谛听姑娘?”云之的声音透过明灭隐约的门扉传来,门外是踟蹰不前的谛听。
谛听推门而入“云前辈,谛听有一事不明。”
“你且说来。”本是立于窗前的云之回过头来,淡淡的笑着。
第夜色迷离,灯火更迷离,星辉从窗柩里跑进来,微风撩起云之的发丝,在幽冥的雪色仿佛在这里荡然无存。
“云前辈曾说此地不宜用法,可如今妖魔成群,足见白泽强弩之末。我们何不趁早抢了那楼主的白泽目来,也好尽早堪破其中奥妙?”谛听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云之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水递给谛听“据目前看来,这位听风楼主至今并未露面。”
窗外又传来一声梆子的敲击声“我和谛听姑娘一样,报仇心切。”
“可是为什么是我,我的法力甚至杀不了一个恶鬼。”谛听想起第一次遇到云之,颓然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