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月儿一行四人来到书院中的最高建筑“藏书楼”,一是为了了解藏书,顺便帮忙整理,再来,为了一览书院的全景。
忙活了一阵,诗朵离开去取其它书籍,阿茶也随着离开,月儿则来到书楼的第三层凭栏向外眺望。整个书院建筑错落有致,布局严谨对称,给人一种一丝不苟,庄严权威的感觉。院内古木参天,绿荫如席,这份清凉宁静最适合读书。月儿边品茗边欣赏美景,听着鸟儿啁啾,心情分外惬意。
突然,在后园不起眼的一间校舍背后,一对熟悉的人影吸引住了月儿的眼睛。那对人影深拥在一起的样子,分明是分开许久的恋人,终于得已重逢。月儿倏地睁大双眼,心跳得飞快。是阿茶和杨毅,他们竟真是一对!看样子,他们应该早已互许终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亲密。怪不得来昆川的一路上,阿茶都是郁郁寡欢。月儿有种不好的预感,先不说他们的身份悬殊,单就阿茶要和爨氏和亲这一点,如果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杨毅肯定小命不保,而到时,阿茶也不可能独活。月儿感叹天意弄人。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柳絮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以为月儿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没什么,进去帮忙吧。”月儿故意挡住柳絮儿,和她一起退回书楼内。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月儿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拥在杨毅怀中,面向月儿这边的阿茶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好似在拦柳絮儿的样子。她慌了,猜测月儿一定是看到了他们。
“怎么了?”杨毅感到了阿茶的慌乱,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事情就让她一人承担好了。
“我还是那句话。这次恳请师傅让我来昆川,就是要带你走的,我不要你嫁给爨氏。当然,如果你想嫁给他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杨毅有点失落地补充。他不会阻止阿茶寻找幸福,毕竟跟自己逃跑,以后就只能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杨毅哥,我怎么会想再嫁给别人,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阿茶态度坚定,不容动摇。
“那我们逃吧?”杨毅听阿茶这么说,高兴地有些激动。
“我…..”
“你不愿意?”
“我不能那么自私。你那么有才华,前途无限。将来接替郑大人做清平官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带着我逃跑,不仅仕途不保,要是被抓到,你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怕。我也不想做什么清平官。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杨毅哥哥,我的心很乱。我先走了。”
“阿茶……”
阿茶狠心不去看杨毅深情而悲伤的眸子,不顾他的呼唤,转身跑开,带着满脸的泪水。
“姐姐,诗朵公主怎么还不回来,我去帮帮她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此时的柳絮儿,已经和二位公主成了好朋友。
“你去吧。”月儿赞同诗朵此时应该需要一个帮手。
柳絮儿离开后,月儿一个人恍惚地坐在楼中喝茶。一杯陈年的普洱,也比不上她心中的苦涩。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月儿替阿茶和杨毅忧心。她不想看到,一对情投意合的有情人,到头来要被活生生地拆散。
“三嫂。”阿茶的一声轻唤,让月儿回过了神。
“阿茶。”月儿微笑,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虽然帮不了阿茶,但月儿也不会劝她放弃,因为那样太过残忍。
可是二人尴尬的眼神,却证明发生的就是发生了。
“三嫂。”阿茶突然跪倒月儿面前。
“阿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三嫂,”阿茶摇头不起,“我知道你看到了。看到了我和杨毅.…..”
月儿听阿茶这样说,并不准备否认。
“有话,起来再说。”
“三嫂,求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三哥,求你了。”阿茶眼泪婆娑。月儿能够体会阿茶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可以发誓。”月儿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阿茶哭泣着起来。
“没想到你们竟然在一起了。”月儿的声音有同情,有惋惜。
阿茶点头。“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让杨毅哥哥有事。如果被人知道,他必死无疑。”
“我明白。”月儿叹息,“可是你们有什么打算?你马上就要和亲爨氏了。”
“我不知道。我想和杨毅哥哥在一起,可是我不想连累他。那会害他牺牲大好的前途甚至性命。三嫂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月儿也感到无计可施。“那……”月儿本想问问杨毅的态度,这时,传来诗朵和柳絮儿焦急的声音。
“三嫂,”
“姐姐,”
诗朵和柳絮儿奔进来之前,阿茶已抹干眼泪。
“出了什么事?”月儿急切地问。
“快走,三哥来了。”诗朵气喘吁吁,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听了诗朵的话,月儿和阿茶本能地想随着她们离开。可转念一想可笑,她们能跑到哪里去,早晚是要回家的。
月儿恢复如常,准备束手就擒。阿茶也没有继续反抗的打算,而柳絮儿更是会跟着月儿。
诗朵见她们三人这么轻易就缴械投降,有些失望。“那我可先跑了,能多玩儿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次被三哥抓回去,想出来可就难了。”
匆匆说完话,诗朵飞也似地跑走,根本没有理会月儿和阿茶在她身后的规劝和嘱咐。
由于书院侍卫的禀报,营地侍卫对抖如筛糠的丫鬟严厉追问后,证实月儿她们的确偷溜了出去。消息一经确认,侍卫深知事关重大,便迅速将此事禀报给了晟崇。晟崇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内里的口袋,令牌果然不在,他心道:这几个女子,是要造反吗?
晟崇率领一众人,风风火火地向书楼赶来,就像来抓朝廷要犯。月儿已经做好了承受怒气的准备。可是当晟崇看到月儿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怒气消了一大半,本来酝酿的说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看上去很凶恶地说:“本王真是小瞧了你,居然还敢偷本王的令牌。”
“诗朵呢?”晟崇发现少了一个人。“来人,去追。”晟崇怎能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妹,八成是怕被罚,又跑出去疯了。
这偷令牌的计策,也一定是她出的馊主意。
“是我带她们出来的。你有气就冲我撒好了。”月儿自告奋勇担下重责。
“本王自会找你算账!”虽然晟崇不相信月儿是带头人,但她偷了令牌,瞒着自己跑出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来人,将诗朵的丫鬟,还有柳絮儿带出去,各打四十板子。”
“为什么?她们只是丫鬟,听我的命令办事罢了。”月儿不满晟崇的处罚。
“主子有错,做奴隶的理应代罚。”
“王兄,是我们自己要出来的……”阿茶也上前求情。
“你闭嘴。身为公主,不安心等着和亲爨氏,却四处乱跑,传出去,爨氏会怎么想你!回营地后,开始禁足。”阿茶被晟崇一吼,再不敢出声。
而另一边,板子声已经响起。柳絮儿和丫鬟痛得哭喊。
“住手。”
月儿还想上前阻止,成进的一声“住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王兄,三嫂和二位姐姐也只是闷了,想出来透透气。犯不着您这么认真吧。再说她们都是弱女子,打坏了可怎么办?”
“怎么,本王连两个奴隶也罚不得了?”
“还请王兄手下留情。”成进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违抗晟崇的命令,心中却下定决心要维护柳絮儿。
“给本王继续。”晟崇不买成进的账。
“住手。”成进坚决不允。
“你敢抗命?”晟崇怎么会不知成进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已投入太深。
“如果王兄要罚,就让臣弟代她们受罚。”成进的话惊呆了众人。唐唐一位王爷竟然替奴隶受罚,真是闻所未闻。虽然成进说的是“替她们受罚”,但大家心中都有数,成进究竟是为了谁。
“就凭你这句话,就该罚。来人,拉出去杖责八十军棍。”晟崇倒想看看成进是有多诚心。
柳絮儿她们受的只不过是板子,成进受的可是军棍。受了十几下后,成进也痛喊出声。
喊痛声刺痛月儿的心,她见恳求晟崇无果,自己跑过去想抢过刑杖。行刑的人并没有来得及反应,抬起的刑杖正好撞到月儿的头上。
“月儿!”看到月儿随着一声闷响,便抚面蹲在地上一声未出,晟崇心惊。他立刻上前查看月儿的伤势,拿下月儿掩面的手,看到月儿的脸上全是泪水。
“如果你讨厌我,休了我便是,犯不着连累别人。”看到月儿的眼泪,晟崇说不出的自责,都忘了对行刑者发火。“我只是暂时不想生,如果你心急,告诉我,我生便是,可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以前将我一个人丢在府中,现在又将我一个人丢在营地,如今还要故意为难我们?”月儿边述说委屈,边抹眼泪,看得晟崇,心都要碎了。不过月儿的一句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你愿意为本王生下子嗣?”晟崇心疼之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不想要……”
“本王怎么会不想!”晟崇打断月儿的话,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他日盼夜盼的不就是这句话嘛,就是这句话给了他多少信心,让他多么安心。
晟崇由怒转喜,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好像他真的刚刚得了个儿子。
“跟本王回去。”晟崇满眼都是月儿,将她拦腰抱起,哪里还记得众人。
成进呼出一口气:今天捡了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