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儿终于回到营帐,晟崇方才安心。
月儿将晚饭送到晟崇的书案上,晟崇低头批阅文书,没有理,但也没有拒绝。月儿稍感欣慰,她不祈求晟崇能因此原谅她,只想为他做些事,弥补对他的亏欠。月儿静静地回到屏风后,继续她的绣工。
闻到饭香,晟崇的五脏庙开始闹腾。他一眼便从菜色上认出,这些食物是出自月儿之手,因为只有她的手艺做出来的饭菜才有令他恋恋不忘的色香味。品味着月儿的手艺,晟崇都有些不想原谅月儿,不然不能肯定自己还能否吃到月儿这般精心制作的美食。
夜幕降临,月儿升起困意,朦胧入睡。晟崇则燃起油灯,继续批写公文,直到深夜油灯燃尽,才舍得放下笔墨,倒在塌上疲惫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月儿醒来时发现,晟崇已经离开,塌上的被子被叠得整齐,床温早已散尽,桌子上的一堆公文也已不见。接着便是一天也没有见到晟崇的人,直到夜深时,晟崇才又灰头土脸,衣服、靴子满是泥泞地抱着一大堆公文回来,又是批改到深夜才倒头睡去。月儿没想到,晟崇处理起公事来,是这么地废寝忘食,她暗暗钦佩,也暗暗心疼。怪不得这几日夜间总能听到晟崇咳得厉害,一定是耗费太多的心血,月儿打算着明日要给晟崇熬炖些补元气的汤。
晟崇回来时已经很晚,依旧是带着满身的泥土,抱着厚厚的公文,图纸……但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回来就开始批改那些公文,画图纸…..而是一头栽到塌上,即刻便已入睡。月儿见他一回来就没了动静,好奇地过去查看,却看见晟崇面朝下俯躺在塌上沉沉睡着,文书散落了一地。看得出,晟崇是累及了。月儿忧心,这是累成什么样,才会疲惫如此。她走过去,使出浑身力气将晟崇翻过身,让他舒服地躺好,又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晟崇的脏衣服和鞋子脱掉,为他盖好被子。月儿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公文,发现这些公文和图纸涉猎繁多,人员的编制、安置、民居的建设,土地的规划分配,水利设施的设计、施工,还有书院、寺庙的规划……工作量的庞大,让月儿深知晟崇为何这般辛苦,也更加心疼他。月儿将脏衣服收起,打开晟崇的衣箱找到换洗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的榻旁,然后熄灭桌子上的油灯,让晟崇好好安睡。
半夜里,睡梦中的晟崇忽然惊醒。
“该死的,怎么睡着了!”晟崇咒骂自己,不过同时也庆幸还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不然,明日还等着急用的公文,图纸无法到位,就要耽误一天的进程。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大家受军法的处罚。
晟崇立即下床点起油灯,拿起桌子上的公文仔细批阅,一直批阅到太阳初升之前,才圆满结束。晟崇打了个哈欠,轻松地伸伸懒腰。心情放松下来的晟崇这时才细想自己身上的外衣和鞋子是何时被脱掉的,又看到榻旁整整齐齐摆放的换洗衣服和干净的靴子,晟崇猜想,应该是月儿做的吧?因为他没有丫鬟,而因为和月儿同住,贴身侍卫在日落后便不准进入他的营帐。抚摸着干净的衣物,晟崇内心温暖。他起身到后室,微弱的灯光下,望着月儿熟睡的甜静面旁,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净。他好想拥她入怀,好好地再睡一觉。可是一想到,月儿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自己,又黯然离去。
晟崇拿起换洗衣服,走出营帐,来到小河边,洗了个冷水澡。初春的河水依然冰冷,可是他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扑灭体内涌动的热流,让自己忍住不去碰月儿。
洗澡归来,天已初亮,晟崇的倦意又袭上来,他决定在开工之前再睡一会儿,这样白天才会更有精神。
“王爷,王爷?”罗时在账外又试探地唤了几声晟崇,可是营帐内依然没有晟崇的回应。罗时有些急了。按往常,晟崇早该起床,这会儿都已经出发,今天是怎么了?他应该不会忘记要下发他批阅的公文呀。可是罗时又不能进去一看究竟,因为毕竟还有月儿,擅自进去,外一冲撞了月儿,还不得被晟崇弄死。
罗时又试探地唤:“娘娘,娘娘?”
月儿听到罗时的呼唤,很奇怪晟崇没有答应,难道是已经出去了?又听到罗时喊自己,月儿才闻声出去看看究竟。当她走到前厅时,看到晟崇还躺在睡榻上,难受地像是在呓语。月儿走过去,将手抚上他的头,好烫!月儿见状对外面的罗时说:“进来吧!”
“王妃娘娘。”罗时向月儿行礼后,立刻注意到躺在榻上的晟崇,难受、不安的样子。他焦急地上前查看。
“王爷,您怎么了?”
“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月儿查看后可以确定,“去叫大夫。”晟崇口中喊冷,月儿为他盖好被子。
“是。”罗时还没出去,肖蛊闻声已走进。
“出了什么事?”肖蛊正好要来与晟崇商量书院的事情。
“你来得正好,快看看王爷是怎么了?”罗时急着催促。
肖蛊为晟崇诊脉,“风寒无疑。也难怪,本就体力透支,还天没亮又去河里的冰水里泡着,不生病才怪!”肖蛊因想着建设书院的事情,很难入睡,早早就起来,却看见晟崇从河边洗澡回来。他当时还打趣他:“你怎么那么大火?!”晟崇瞟了他一眼,“要不要本王将你也扔进去试试?”
“吩咐人去熬药,尽快让他服下退热,不然会加重。”肖蛊对罗时说。
罗时转身对外面的侍卫吩咐,“去熬退寒汤来。”接着又挤在肖蛊和月儿中间,守着晟崇。
肖蛊翻翻白眼,起身道:“罗统领,你不觉得这里有点挤吗?”
“是有点挤,你可以走了,我守着王爷就行。”罗时没领会肖蛊的意思。
肖蛊暗叫一声:榆木疙瘩!转身看到桌子上已经批过的公文,一股脑拿起,强行拉起罗时,对他晃晃手上厚厚的公文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可是王爷……”罗时认为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晟崇重要。
“王爷没事,一会儿吃过药就好了。”肖蛊趁机对他挤眉弄眼,提醒他别忘了一旁的月儿。
这时罗时才明白肖蛊的用意,王爷生病,王妃照顾,这可是二人和好的绝佳机会。
罗时立刻停止挣扎,“属下们今日确实还有军务在身,王爷就只能拜托给娘娘照顾。”罗时对月儿行礼请求。
“是啊,王爷身系开拓昆川的重任,请尽快让他好起来,一切都拜托娘娘了。”肖蛊也在一旁补充。
“放心吧。”月儿答应。此时将晟崇交给别人,她也会不放心。
罗时和肖蛊退出后,将公文分发给各个负责的总领,便都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情。
奴仆们不敢怠慢,药很快就煎好了。月儿将药吹凉,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给晟崇。可是草药要发挥作用,还需一段时间。晟崇感觉体内有个火炉般炙烤自己,难受地沉声喘气。月儿心急用冷毛巾反复擦拭晟崇的额头和手心、脚心给他降温。昏迷中的晟崇稍稍感觉好受了一些,渐渐安静下来。可是月儿也不敢怠慢,守在一旁,不时伸手探晟崇的额头,看他是否退热,判断汤药是否起了作用。
没过一会儿,刚刚袪热的晟崇又冷得发抖,浑身打颤。
月儿将晟崇盖得更严实,又将帐内的火盆搬到榻的近处,可是晟崇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月儿掀开被子的一角,和晟崇一同躺到塌上,紧紧搂着他。他生病,她难过。
中午时分,晟崇的寒热终于退去,慢慢苏醒,可还是感觉昏昏沉沉。
晟崇拿下额头上敷着的巾帕放到一边,坐起身。虽然“病来如山倒”,但是期间晟崇也不是没有意识,他能感受到月儿对他的悉心照顾,只是没有力气醒过来而已。她对自己的真情实意,让晟崇再也没有与她僵持的勇气。可是想到月儿对自己的隔阂,他又心烦意乱。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月儿语气关切。
“嗯。”晟崇算是回应。这么久了,晟崇终于肯与自己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也让月儿高兴不已。
“饿了吧?喝些粥。”
“不吃。”也许是因为喝了药的缘故,晟崇的口中都是苦味,没有食欲。
“不吃东西是没有体力好起来的。这粥我让人放了蜜饯,应该还合胃口。”月儿又将碗递给晟崇,劝他尝尝。
晟崇仰靠在塌上,闭目没有理。
“不然你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做。”
晟崇依然没有回应。
“那我将它放在钵中,一会儿你饿了再吃。”月儿说完将粥放回钵中,她认为晟崇还在生她的气,便准备不再打扰晟崇,“我去看药熬好了没有?你再休息一会儿。”月儿顺便拿起晟崇的脏衣服,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