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析的军佐长阿玉按照于赠先前私下里的交代,护送着月儿的马车一路向龙佉河狂奔。阿玉清楚,只有在于赠得知月儿安全到达龙佉河后,他才会考虑撤退,否则,会一直坚守到战死沙场。他要尽快送宫主到达目的地,这样诏王才能尽早撤退,才有生还的可能。
他们跑了有一个多时辰,军人出身的阿玉,敏锐地发现有队人在追赶他们。杂错有力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从速度和脚力听来,是战马,绝对错不了。阿玉闻声向后远望,心道不好,抖了几下缰绳,又给了拉车的两匹马几鞭子,试图加快速度。
“你们留下挡住后面的人。”阿玉一面驱车,一面向垫后卫队命令。
“是!”随着领命声,一队人勒转缰绳,离队向后,跑去迎敌。
阿玉的命令声也传到了车内,只不过月儿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多在意。但是柳絮儿和其他几名宫女闻声,迅速将车后的帘子掀起。看清楚状况之后惊叫一声:“呀,不好了!”月儿被她这一叫,集中了思绪,强忍着伤痛起身,也向外看去。仅一眼,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认得那种装扮。“是乌蛮!”乌蛮人以黑为贵,所有追赶的人都一身黑色,半遮着面,身后的斗篷随风激荡。他们腰中的佩刀是“郁刃”——此种刀经过百余种毒虫毒草和白马血的淬炼,阴毒神秘,一点小小的伤口就会令人毙命,但却极难炼成。能配此刀者绝不是一般的士卒卫队。而为首的那个人,包头上面是一枚虎头型银饰,那是蒙舍王族的标志,更遑论他腰带上、剑带上及佩刀上镶嵌着的简洁却珍稀的金、玉、宝石,样样都显示出他的身份尊贵无比。而身不着盔甲,这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这次领兵的主帅、蒙舍崇王--蒙晟崇。
”怎么会?”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谁发问。看着身后踏尘追赶,来势汹汹的骑兵,月儿不明白蒙舍的大将和精锐怎么会亲自追赶一辆平民装扮的马车。除非,除非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在马车中。想到这里,月儿无暇顾及去想蒙舍的人是怎么知道马车里坐的就是南矶宫主,只看到他们一行人路过断后的越析卫队时,瞬间就将几人吞没在飞尘中,几乎毫无障碍般地越过,势在必得地继续滚滚而来。
月儿放下车帘,转头对柳絮儿和其他宫众急切地说:“好妹妹,一会儿他们追上来,我想办法托住他们,你们趁机逃走。”
一听月儿的嘱咐,柳絮儿立刻反对:“不,姐姐走,我来托住他们。”
“他们一定是冲我来的,你留下来,只能白白送死,所以听我的。”
“我不……”
车内还在争论,车外蒙舍的军队已经赶上他们,并威胁示意他们停车。阿玉全然不顾他们的恐吓,与剩下的侍卫依旧狂奔。
“吁~”阿玉突然紧急勒住马车,因为他别无选择。蒙舍军队见阻止他们无果,超到他们前方,排开队形拉满弓箭对准他们。若他再不停车,双方一定会相撞,到时候人仰马翻,定会伤到车里的人。马车由于惯性一时未能刹住,一直滑行到弓箭手和他们的战马面前才停住,即使面对可能被马车撞死的危险,别说士兵就是战马也一动未动,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等待命令。
蒙舍四路纵队马军,威风凛凛,将月儿一行团团围住。阿玉从容不迫拔出铎鞘剑,未发一语。因为他不用问,从为首的“贵人”及他身后四队士卒那一身特别的装备和穿着,他就知道,那是崇王和他的直系贴身卫队“夜神翼”。这四路纵队是夜神翼的四部:鹰眼为首,主探听消息,鹰喙主前锋攻坚,鹰爪主破阵扫敌,鹰翼主撤退善后。这支卫队可与强过他百倍的敌人周旋,骁勇强悍。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想必他们已经知道这马车中的人就是南矶宫的宫主;他也不用求,因为这支卫队不达目的便会战死到最后一刻,他们是毫无怜悯的不败之军。
“阿俞,我上前迎敌,杀出一条血路,你护宫主逃出去!”虽然知道必死无疑,但他做为越析男儿也绝不会不战而降。说完便率领一队人策马杀将出去。
“是。”阿俞毫不犹豫领命。护送月儿一面拼杀,一面趁机从另一侧逃走。
晟崇嘴角挑起,鄙视一笑,眼神里瞬间充满犹如猛虎发现猎物时,兴奋又危险的光芒。他微微向后转一下头,后面的夜神翼统领罗时立刻会意。他右手将刀举起,左手比划了几个手势后握成一个拳头,再散开时,四纵队的左右两翼,已经策马迎敌。刀戈声不一会儿就想起了。晟崇并不在意眼前的拼杀,他深知夜神翼的实力,用夜神翼对付阿玉那几个残兵败将,太抬举他们了。他关注的是那辆马车,看到马车向另一方向跑去,他有些玩味的眯一眯眼。
“驾!”晟崇杨起马鞭,高大稀有的黑色蒙古马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前就冲了出去,它腿长膘壮,毛色乌亮,犹如一个精灵般穿夺。
身后的罗时不敢有丝毫怠慢。率领剩余军卒紧随其后。
“小子们,据说南矶宫里都是美女,你们有谁抢到,就是你们的了!”晟崇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却混入一丝难得的兴奋。
听到这句话,罗时的下巴差点掉了。虽然蒙舍乌蛮有在战时抓战俘做奴隶的传统,但是晟崇要求他们严守军纪,禁止他们像乡兵乱民一样私自去抢夺战俘,今天是怎么了?
可是身后的卫队可不管那些,他们都是性情率直的小伙子,既然主人发话了,还客气什么?何况他们在蒙舍身份尊贵,婚配不能随意,正好有个机会可以抢个媳妇。他们变得更加骁勇,各个大声呼号着:
“呜~喔喔~~~”他们挥起刀争先恐后地向马车跑去,不一会儿就将马车和人团团围在中间,那口号响彻山林,惊得飞鸟成群离去。越析的侍卫们连成一圈,一致对外,将月儿和其它几个宫女护在中间。柳絮儿吓得紧紧抓住月儿的手臂,眼晕地看着围着他们绕圈的乌蛮子,眼神里留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对他们喊到:“我是南矶宫主,你们要抓抓我好了。”
“胡说什么!”月儿虽然虚弱,但还是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喝止她,把她往身后一扯。月儿是太紧张了,因为柳絮儿承认自己是宫主,可能会害死她。月儿上前一步,对不远处的晟崇不卑不亢地说:
“我才是南矶宫第四十三代宫主,南宫月!”说完拿出腰中的令牌举给他看。“要杀要剐随你,放了其他人。”
众人这才将目光都聚集到这个敢于直面崇王的女子身上。月儿的倾城容貌,轻盈身姿,令所有人为之惊叹,可月儿的魅力岂止是这幅皮囊。她虽然娇弱,更因为伤痛而苍白无力,可是毫不畏惧的气势和坚定的眼神,都显示出她的勇气。乌蛮最敬重勇敢的人,月儿令他们敬佩。更何况,处于重重包围之中,还敢不向崇王低头的她可是第一个。大家都在等待晟崇的反应。
哼,还好事先在宾川时见过谁是真宫主,不然自己真被她这气势唬住了,晟崇心想。
“不放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晟崇语气低沉阴冷,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若不答应。”月儿声音细弱,可是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拿出怀中的防身匕首,抵住自己的颈脉,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晟崇微微沉下眸子:“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本王?”明明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可是晟崇还是恢复了平静的语气。
“你兴师动众就是来找我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但我敢肯定,不是我的一具尸体。如果你不放了他们,我立即死在这里。你就什么都别想得到。”
“姐姐,你干什么呀?”柳絮儿看到月儿真要伤了自己,上前扯住她抓着匕首的手,对晟崇大喊:“我才是宫主,你要抓抓我,把我姐姐和其他人都放了。”
晟崇不顾月儿和柳絮儿的争夺,他根本没把柳絮儿放在眼里,继续对月儿说道:“看来你不止人长的漂亮,还很聪明。可惜啊!”晟崇是想说,可惜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宫主了,旁边的那个小丫头才是;还可惜他从不受人威胁。晟崇不想再拖了,他有些急不可耐,对手下命令道:“动手。”
“是!”厮杀一触即发。
看着倒下的人,月儿抬起匕首,刚要落到颈上,柳絮儿的身体还未反应过来去阻止,一条马鞭就从她眼前闪过,钩住了月儿拿着匕首的手。还未等月儿反应过来,晟崇用力扯回马鞭,连带着将月儿拉到身前,抓起她扔到他身前的马背上。
“放开我,放开我”,月儿撕扯晟崇拼命想挣脱,柳絮儿在马下,也扯打晟崇的腿。慌乱中晟崇提起一掌,往月儿后颈轻轻一击,终于让她安安静静地靠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他一脚将扯打她的柳絮儿踹翻在地,策起马对罗时说:“把南矶宫主一并带上。”其它人,“投降者带走,誓死抵抗者杀!”说完带着月儿先行离去。留下罗时心中疑惑:崇王到底是为劫谁而来的?
“宫主!”越析的护卫看到月儿被抓走,有谁会投降?全都拼尽全力,想冲出重围,救回宫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