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龙大陆西海远处,海面平淡如镜,海风温柔如柳。
无瑕的天色之下,一碧万顷。
谁能想象,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地狱般的暴风雨?
幽深的海底,一艘小木船静静而立,已经被暴风雨打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此时已成了鱼儿的新家园。
木船内,空无一物。只有鱼儿欢快地游玩。
那对患难的少男少女,此刻怎么样了?
无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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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身下一阵潮湿,海风呼呼地吹,吹得他后背发凉。
“这是哪儿……”白远醒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美景。
天色净蓝无瑕,空气一尘不染,白色的沙滩暖暖,不远处树木丛生,碧绿可爱,微风一起,各自摇摆出动人的姿态。
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白远一呆,立刻看到了不远处躺着的小长亭,他慌忙起身,跑了过去。
只见小长亭兀自昏睡不醒,经过海水的浸洗,她原本宛如婴儿的肌肤此刻更加白净动人。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像睡梦中也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白远心中一松,不忍打扰她的好梦,便将她抱在怀里,用后背替她挡住呼呼的海风,就这么看着怀中的她。
阳光温暖,海风吹着林叶发出沙沙的乐音,仿佛是大自然给他们的,美丽的祝福。
白远想起那日的暴风雨,两人患难露真情,在绝境中相互扶持,心中一阵幸福。
可怕的地狱已经远去,恍如隔世,现在我就在看着你,静静地等你醒来。
小长亭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温暖,秀眉微皱,嘤地一声,醒了过来。
“白远哥哥……”她轻声道,“我们都死了么……”
白远微微笑道:“是的,咱们在那个世界中都死了。现在,咱们在另一个天堂般的世界活着。”
小长亭苏醒后无力,慵懒而又释然地微笑道:“那太好了!”
白远将她放在树林中,便四下寻找一些野果充饥。刚刚死里逃生,心绪激动,没感到如何饥饿,此刻回过神来,身体立刻一阵乏力。
他心想,若不尽快找到食物,二人也是一般的饿死在这里。
他忽然在意了沿海沙石间的一颗颗蓝色小草,便拔出来细细查看。他心下一喜,这是海心草,对于缓解疲劳消除肿痛很有帮助。他幼时曾随父亲在海边居住过一段时间,识得这种植物。但海心草只能算是药物,毕竟不能充饥。他嚼了几棵,又继续寻找食物。
他查找了周围海滩,并不见他的赤晨圣剑,想来是在大海中遗失了。
这是个大海中的孤岛,并不甚广阔,但找来找去也没有什么果子,就连个小动物也看不见。四下只有树木,花草,幽静得出尘,美是很美的,但白远此刻也没心情欣赏。
小长亭靠在一颗树木上,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打探着这世外孤岛,被它纯净的美吸引住了,不禁想起以前居住的那片山谷间的森林,又想起了不知下落的哥哥。
就在白远万分无奈之时,天际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笛声,透人心扉,动人心弦。歌声婉转,似一位幽怨女子的独自叹息,又似英雄暮年的丝丝无奈。宛如仙界的妙音,降临在这小岛上。
白远却感到一阵诡异,这么个孤岛上竟然有人?便想寻觅着笛声而去,终究不放心,就扶起小长亭一起寻找。
海边,海石之上,二人远远望见一位绿衣男子盘膝而坐,正迎着海风悠然按笛,笛声悠悠传入天际,逆着海风传向远方。
那人衣袖迎风飘扬,碧绿色的玉笛晶莹剔透,音色更加柔和动人。在他的身边,赫然摆着两件事物,一件是赤晨圣剑,另一件是小长亭的竹笛。
就在白远迟疑不定时,小长亭已然听得入了神。她一颗心随着笛声的悠扬而翱翔,随着笛声的跌宕而起伏,思潮回旋间,宛如进入了另一个天堂般的世界。
她并不懂笛声中的意味深远,但眼角已经隐隐泛起了泪光,心中模模糊糊地飘摇着一个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就这么在动摇着她的心弦。
笛声委婉而微,终于,那一声的悠扬,像归家的候鸟一样,在天际缓缓隐没,只留下天地间丝丝的温存,令人悄然而伤。
她缓缓走近他,抹了抹眼角,崇拜地说道:“叔叔,你吹的真好,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那男子回头,他三十余岁的样子,一副文士的模样,细眉方脸,儒儒而雅,双目炯炯有神,直似能看透人的心扉,一袭淡绿色儒袍,腰间别有一块淡紫色玉佩,玲珑剔透。
他淡淡一笑,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我听所过的世间最美的乐曲,还是你在风暴中的奏鸣。”
小长亭微笑道:“谢谢叔叔夸奖,但我还是喜欢你的曲子,我都是自己编着吹的,本不会什么音乐。”
那男子笑道:“嗯,如此更可贵。你纯净的心灵,是你在音律一道上过人的天赋……小朋友,你可愿随我学音律么?”
小长亭忙点头道:“嗯嗯,你作我师父吧。”
男子略微失笑,道:“喏,这个送给你,从今开始,你便是我的小徒儿。”翻手将他的玉笛递给了小长亭。
小长亭推道:“谢谢师父,不过我还是想用我的竹笛。”说着捡起了地上的竹笛。竹笛依旧翠绿,一尘不染。
那男子奇道:“怎么?”小长亭道:“这是我哥哥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要一直用着它。”男子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白远在一旁微微皱眉,拱手道:“在下白远,冒昧闯岛,实属无意,还望恕罪。”
那男子起身面向白远,他身材瘦高,比白远还高了半个头,气质温和儒雅,淡笑道:“面对如此风暴,能这么镇静自如,虽然有心爱之人相伴,仍属难能可贵,你这份胆识和气魄,倒和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白远听他说“心爱之人”,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前辈相救。”
那男子拾起地上的赤晨剑,微微抚摸,望向白远,道:“这柄剑充满了幽怨和悔恨,你小小年纪,难道经历就如此沧桑么?”
白远心下一惊,当即拜倒,说道:“这是家父的唯一遗物,是我们世家传承的仇怨。”当下将白晨月和莫成的恩怨,以及他的遗命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白晨月在将白远的伤势治好后,自己灵魂之力耗尽,再加上旧伤,一时不治,一代绝世圣侠,竟然就如此过世。
恩也好,怨也罢,终化作一抔黄土。
恩怨纠纷的三人,接连辞世,留给后人的,是什么?
男子仰天一叹,摆手道:“尘世过往,也罢也罢。”
白远仍不起身,道:“请前辈收弟子为徒,传于弟子三招,能报得大仇,弟子感激不尽,今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男子凝视着他,道:“你求三招,是为了那个至高神誓言么?”白远道:“正是,求前辈成全。”
男子幽幽道:“可是,你父亲的仇人已经去世多年,你知道么?十二年后,你也只能去找他的儿子复仇,你觉得还值得么?”
白远微微一怔,接着道:“父债子还,他给我们两代不幸,这自然不能算了……父亲遗命,不敢不从。”
男子悄然无语,微微看了一眼小长亭,似乎万事万物、诸般恩怨纠葛,他都已了然于胸,微微一叹,道:“好吧,你起身吧,我收你为徒……”
男子凝望大海,良久,忽然朗声道:“天命玄妙,我与你们有缘,从今日开始,你们便是我这宁神岛上的住客。命运本如何,悉听天造化,为师十余载,缘尽人方离!”
白远和小长亭还没回过神,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天际的一声嘱咐:“为师,【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