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当天,夏锦刚换完演出服,就看见宋唯泽在赛场口远远地冲自己招手。
“不是说不来吗?”夏锦理理裙尾快步迎上去。
宋唯泽眯着眼打量夏锦:“我又不是来看你的。学校舞蹈队硬拉我来的。”
夏锦白了宋唯泽一眼,避开他挑剔的欲吐槽的眼神,披上外套:“那你来干嘛?当评委?”
“算半个吧?找我的理由很烂,说什么我在现场可以让她们超常发挥。”
夏锦耸耸肩,无视某人嘚瑟的脸,转身就走:“我去化妆间拿头饰。”
比赛已经开始了,观众席上坐满家长、舞蹈教练和学生,热闹得要命。夏锦走在后台走廊都能看见萧岸在其中不停地跟格林娜找话扯。
目光搜寻。
安然手握着保温杯跟叶启开心地聊天。她已经换上了傣族裙,不过依稀能看见还穿着白色的运动鞋。
夏锦马上想起安然的黑绒舞鞋,走进化妆间的同时,这双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鞋码偏小,鞋型呈流线状,与布制舞鞋相比更为秀气而富有质感。
材质也足够昂贵,摸上去柔软舒适。
她的手握住这舞鞋,体温骤然攀升一点。
仿佛开水代替了血液在全身横冲直撞,连呼出的气体都能灼伤皮肤。
搁置舞鞋的储存柜边是一只小纸盒,她能看到从里面隐约透出的银色的冷漠亮光。
滚烫液体往头顶升涌,骨骼膨大、胀裂,它们在期待沸腾。
理智被占据,念想一条条变烫,在每一个缝隙疯狂生长。无法冷却。
快要爆裂。
夏锦下台后,还有五个选手就轮到安然。
萧岸吃多了薄荷糕又拉肚子,格林娜和叶启陪着安然换舞鞋。
夏锦换回便装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去化妆间卸妆,恰巧在门口碰上安然几人。
格林娜首先热情地招呼她:“小锦,真棒!你表现得很好!”
叶启点着头:“是的,我刚帮你看了得分,目前是最高分。”
“是吗,那就好。”夏锦微笑,“安然要上了吧?加油啊。”
“谢谢!”安然甜甜一笑,“里面有好多人啊,我进去换鞋,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安然挽了挽耳际的碎发转身走进去。她化了精致的淡妆,一双点缀了深色眼线的美目楚楚动人。
夏锦张望了一下拥挤的人群,放弃了挤进去洗个脸的想法,有气无力地倚上墙壁嘟嚷了一句:“安然好漂亮。”
话音未落,化妆间传来女生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如同紧急刹车,还来不及反应,惊悚的恐惧感就瞬间覆盖占据整套思维。
叶启怔了半秒,迅速冲进去,夏锦和格林娜紧随其后。
安然跌坐在地上,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看不清表情。只看见连下巴都发白的一小块皮肤。
黑绒舞鞋沾上鲜艳的血,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化妆间。人群开始骚动,女孩子们开始尖叫。
触目惊心。
坐在角落摆弄相机的宋唯泽疾步走到夏锦身边,看了夏锦一眼,然后掏出手机打急救。
七手八脚地把安然扶上车,夏锦还有呆愣。
怎么会?明明……
安然的脚缠上了绷带,她的父母在旁边团团转。
女生低落地流眼泪,格林娜不停地安慰着她。
病房一瞬间陷入沉寂,宋唯泽率先道别:“叔叔阿姨,我先回家了。”
安爸爸点点头:“好好,多亏你打了电话,谢谢你啊!”
宋唯泽走后,夏锦多少也感受到了局促,叶启站起身:“我们也走了,安然,没参加比赛不要紧,好好养伤。”
夏锦也冲安然挤出一个微笑:“安然,要快点好起来啊。”
安然点点头。
两人走出病房,夏锦拖沓着步子轻声说:“我去一下赛场,解释一下安然的情况。”
“你去?恐怕我去更好吧。”
男生沉着声音,分辨不出情绪。
“嗯?”困惑的单音节。
“你这样很有意思吗。”叶启脚步一顿,盯着夏锦的眼睛,“我是说,设计阴谋害安然受伤无法参赛,自己顺风顺水获奖,一直装到现在,这样做,有意思吗。”
刹那间,血液冻结成黑色的坚石,所有系统停止运作。
叶启看着呆若木鸡的女生,“你去化妆间的时候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当时我就连忙跑过来了。
我以为之前我们都陪着安然,你不开心。
然后呢?然后看见你的确不开心,不开心到,能把图钉放进安然的舞鞋里。”
坚石的棱角开始凌厉地刮擦身体每一个缝隙。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是怎样的?
叶启想起这个女孩子,对一个受贿的牢犯说“我们都在等你”,在小狗死掉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她就在面前,神情淡然,甚至没有任何要开口解释的欲望,等待他完成揭穿。
“安然是善良的女生,即便她知道了陷害她的人是你,她也不会责怪你。
所以,这就更显得你有多么恶毒。”
血液里的岩石崩塌,混浊的血液得以流动。沙砾在血管内壁划出痕迹,不动声色地被更浓稠的液体填盖。
夏锦压抑住从骨髓里传出的所有战栗,一丝力气从喉间缓慢穿透。
“如果我说,不是我呢?”
滴答,两秒。
“我只能相信,以前的你不是你。”
男生说完,嘴唇抿了抿,又松开。
然后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