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排着,望不见头。好在这一排也算是美女如云,各有千秋,着实养眼得很。白露站在队伍中间,听着一旁的翠花一连串的唠叨:“哎呀,景行,你看吧!我就说今天这戏很多人会来,据说导演可是林彬呢!我超喜欢看他那部《倾心》,画面美得不要不要的,如果我当年能进组就好了。”
你是看上里面的叶雀在了吧?白露瞥了翠花一眼,一脸迷妹的模样。叶雀在皮相长得再好又怎样,她可是亲眼目睹有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因为不小心弄脏了他的墨镜,他不仅让其跪地求饶,还嘱咐制片辞退了那人。那一张傲娇又孤高的脸,甩给谁看呢?偏还那么多人狂热地好他这一口。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数万迷妹吊歪树。
“再犯花痴,我就走了啊。”白露有些受不了翠花那口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点翠从幻想中闪退,讨好地拉过白露的手:“好景行,房东大人,我要拍戏才能付你房租对不对?那你是不是应该期盼我被选上呢?”
反正也拖欠了她一年又三个月的房租,她还在乎多一两个月?白露低着头瞧见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由想起她醒来的那一天,病床前的翠花也是这样,抱着她号啕大哭,哭着说她终于醒了。
点翠的确应该哭的,因为她的好友徐景行是真的死了。她,白露,不过是寄居在徐景行躯壳中的一个幽魂。
“那还不好好表现,弄花了妆是要演丑角么?”白露理了理思绪,明知翠花是装可怜,心头还是一软,拿出了随时的镜子递给了她。下次,她索性就闭上眼吧。
队伍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翠花一会儿补个妆,一会儿挤眉弄眼地练习这嬉笑怒骂,着实忙得没有时间再啰嗦。白露静静地跟着她,默默欣赏着来自四面八方嫉妒的眼神。
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其实白露重生后的徐景行是一个大美女,前凸后翘,一颦一笑就足以牵动人心。可这种美女第一眼就容易被定义为红颜祸水型,模样太艳丽,身材又妖娆,连一件简单的素白长裙穿在她身上,都有种诱人犯罪的吸引力。她一直很疑惑,有这样天生的资本,按理来说应该早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至少也该有个助理什么的。后来才从翠花那得知原来早就在徐景行十九岁出道不久,就因为拒绝了一个高管的某些不合理要求而惨遭雪藏,一度过得十分悲惨,而徐景行本身又是一个骄傲的人,从不同家里说起她的事,打电话也只会报喜不报忧。直到两年后,高管去世,她才渐渐又能接一点活,拍个广告,做个商演,演个小角色,正当生活开始起步,凌晨在赶下一个通告的时候,被醉酒超速的富二代给撞了,当了小半年的植物人。她的父亲在听到消息后,心脏病突发去世了,陪伴她醒来的便是徐景行的生前好友——程点翠。
随后,白露便搬出了阴暗的出租房,便用理赔得来的钱和徐景行父亲留给她的钱在北市买了套房住下来。她感激翠花衣不解带的照顾,便让翠花也搬过来一起住。而翠花却改口叫她房东大人,还一定要支付房租给她。白露哭笑不得,心里却明白点翠的自尊心。于是象征性地拿了两百块,其他的笑言让她用劳动来抵。结果翠花当了真,日日主动打扫房子。于是乎就有了她在餐桌前吃饭,翠花在抹地板;她在客厅看电视,翠花在阳台收衣服;她在书房查资料,翠花在书架上擦灰尘。
翠花常常一边干,一边哼哼:“小翠花哟,手脚快呦,房东大人,享清福哟。”那小咬牙切齿模样,惹得她不禁吧那两百块钱都买了水果,坐在翠花面前吃个够。
“哇。”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惊叹声,白露朝着她们的视线看去,一群黑衣保镖簇拥下,走过一个约摸身高一米九的男生,他压低了棒球帽,让人看不清他的整张脸庞,但从帽子下显露出来的如刀刻般锋利又完美的轮廓,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叶雀在耶,听说他会参演这部剧,没想到是真的。”
“他不是一向只接大银幕吗,这次可能是看在林彬的份上才接的电视剧吧。”
“NONONO,我听说他的新电影得罪了出品人,那可是金主啊,只能转战这里了。”
“不管他去哪里,只要能和他一起拍戏,我就幸福死了啊。”
人群里的悄悄话从叶雀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停过。忽然,他抬起头往白露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那片的人又开始炸了。
“瞧见没,他在看我啊。”
另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在看我。
“哇,他真的好帅啊,本人比电影里上相多了。”
“我要路转粉,冲着颜值必须路转粉啊。”
“嘿,回神了。”白露戳了戳呆滞的翠花。
“景行,你看到了没有,我看到了活的叶雀在啊。”翠花难掩激动,目光一直跟着那早已远去的人。
白露一囧,却闪过方才叶雀在那冰冷的眼神,像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崩塌,陡然间就要将人覆灭。她看向前面,快要轮到翠花了。
翠花一回神,突然发现自己是下一个,她紧紧握住白露的手,面色稍显紧张。其实翠花年纪虽小,但也参演过不少配角,白露对她还是有信心的。她仔仔细细地把翠花的妆检查了一遍,对着她点点头说:“很漂亮,你会进的。”
翠花没想到一向毒舌的景行会突然夸她,一高兴,猛地抱住了白露:“是我们都会进的!”说完,吐了吐舌头,朝白露眨了一下眼,“我先去探探路,你也要加油!”
看着翠花的背影,白露摸了摸手臂,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拥抱过别人了,都忘了这温暖的感觉,真是让人留恋。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白露了,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好像有一股低压漂浮在半空。抬眼一愣,怎么他也在这里?念头闪过,白露就收拾好心间的波澜,平静地站在了几个副导和那个大名鼎鼎的林彬面前。
林彬啊,不知翠花看到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来?白露想到此,嘴角微微一勾,坦然地朝着面前的几个人介绍自己。
其中一个选角导演显然对徐景行的外貌十分满意,拿着她递交的照片对比了一番:“我看报名表里,徐小姐填的是姜伶宴这个角色,能谈一下你为什么会选这个角色,还有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吗?”
她从事演戏,只是因为不想过度改变,白露担忧自己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但同时她又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为为娱乐圈而活的人,她会更希望把多余的时间放在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上。然而这是她不能说出口的原因。难到她要说因为这是女三,台词少,杀青早,还顺便能赚些钱养家糊口?
沉默了十几秒,白露清清嗓子:“这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姜伶宴她的个性反叛又坚韧,命运也曲折,很挑战演技,而且我觉得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并不是她自夸,姜伶宴这个人物简直是为徐景行量身定制的——生而美艳如妖,眼波流转间,就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直让人醉到心底。
美虽美矣,就是这人物的命不好,她与男主角蒋侯宗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却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后来听闻男主角在北平成婚的消息,以为被抛弃,性格刚烈的她在绝望中投河自尽,被人救起后辗转到了一个南方的小城镇,被军阀吴川弘看中,不惜休了原配娶了她。吴川弘特别宠爱她,但她并不喜欢此人。他能一手抱着自己笑,另一手提刀斩落一个无辜的百姓。后来,蒋侯宗打到南方,吴川弘设宴邀请他来作客。时隔八年,姜伶宴与蒋侯宗再见,却是见他手牵着自己的妻子,从她家大门口缓缓而来。跳河的时候是心死了,那一刻却是灵魂抽离了身体。
可怜的姜伶宴到那天才知道,当年蒋侯宗给她写过无数封信,却没有一封落在自己手上,家里还派了人把自己的婚事定了,让蒋侯宗不要耽误她。他伤心绝望之下,投身军中,前往北平。如今北方已平,蒋侯宗要攻占南方就首先就要拿下吴川弘镇守的南江市,而这块硬骨头太难啃,唯一的下手点就在姜伶宴。他深知姜伶宴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子,这吴川弘待她虽好,却鱼肉百姓,实为一方恶霸。于是暗中联系姜伶宴,希望她能醒悟,帮助他们孤立吴川弘。
攻城那日,当蒋侯宗带兵杀入吴府之时,却未见期望中吴川弘的尸体。一袭浅色紫衣的姜伶宴站在廊下静静地等他,蒋侯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初见时她的模样,也是这样的紫,这样的让人心动。姜伶宴对着他说,南江市已亡,她只要吴川弘一人。可蒋侯宗早已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吴川弘不死,南江市总归是个隐患。他在城内大肆搜索三日,甚至以姜伶宴的性命逼迫吴川弘出来。四日后,吴川弘带着从吴江借调而来的援兵,攻进南江,与蒋侯宗拼杀。两雄相争,却以姜伶宴的死亡为终结。她虽不爱吴川弘,但却感激这些年他为自己做得一切。在蒋侯宗的剑刺向吴川弘的时候,姜伶宴上前撞开吴川弘,已纤弱之躯接了那冰冷的剑。
姜伶宴的故事到这也就结束了,拍起来估计在前十集她就能杀青了,白露觉得姜伶宴是她在这个剧中找到的最满意的角色。这略带狗血的民国剧,她在初中的时候就不看了,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演上一演。
坐着的几个导演听完了以后,低头耳语了几句,刚要开口让下一个进来的时候,一旁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的丹凤眼男人缓缓地开了口:“不知徐小姐会不会为爱轻生?”
十二个字,一字一字地敲击着白露的心。她曾说他的声音就像暮鼓,低沉悦耳,每一声听着,耳朵就像要怀孕似的。如今在听他开口,站在他面前,仿佛一下子丢兵卸甲,除了所有的伪装。白露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一句话想要脱口而出,然而梗在了心上,硬是咽了下去。她直起了颀长优美的脖颈:“我佩服姜伶宴为爱投河的深情,但我惜命。”重活一回,没人能比她更能体会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种体验。她丢不起这一条命,因而她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敢偏离徐景行的人生轨迹。因为她知道,谨慎才有发现,隐藏才能报仇。
见制片人冉正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后,又低头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导演林彬看了眼刚从侧门进来的冉正,和徐景行示意面试结束,请她回去等消息。
白露礼貌地弯了弯腰,转身走了,却不知道身后的冉正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而后嘴角勾出了一个迷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