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从那天以后，我心里释然了许多。不再焦躁，白天认真学习，晚上兢兢业业守两个小时夜。我与叶子的关系也恢复如初。我们约定，都要在高考取得一个好成绩。
几个月很快过去。高考如期而至。我奇迹般地正确计算出了小明的运动函数。谢天谢地。
接下来两个月，我从未过得如此快活。
我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骑单车。在城市里无忧无虑地闲逛。
但是到了晚上，我仍然会看一会儿书，到点后出门，守护我的地盘。
填志愿的前几天，父亲和长谷风回来了。
父亲除了和我们吃饭，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长谷风在餐桌上问我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一边吃饭一边说，“但还没有决定选什么专业。”
“哎，”一旁的母亲突然来了灵感，“听说金融专业很火诶！毕业起薪高。现在大学生工作也不好找了，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和大哥交换了一个白眼。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使人善辩。”长谷风说。
我微微一笑，“培根。”
“没错，”长谷风也笑，“不过我要说的是，无论你选什么，学习都是一个终身的过程。因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你都会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或者为什么而活。”
私底下，我也打听了地狱的战况。
“还行吧，”他冲我挤挤眼，“满天又是陨石又是冰山的，打雷闪电，狂风暴雨，相当热闹。”
“我们会赢吗？”我很关心，又实在不知道该问什么。
“当然。”长谷风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以我所感到者为无聊。
我把这种无聊告诉阿福大叔。
“和平年代就是这样，所有英雄都在庸庸碌碌中消耗此生，”阿福大叔一边和面一边对我说，“你有敌人吗？”
“敌人？”
“或者竞争对手，或者目标什么的。”
“敌人倒是没有，目标嘛……”我沉吟了一下，恍然大悟，“我可以有什么目标？！”
“哈哈，衣食无忧的小伙子。”
“我都快忘了以前的日子了，”我说，“普通人只要学习，工作，结婚。我需要学习巫术，守护黑夜，斩妖除魔。可是反而觉得更加无聊。”
“你知道吗，小川，人类觉得无不无聊，其实和他做什么，是没有关系的。”阿福大叔开始包饺子，“紧迫感，才是乐趣的来源。被欲望推着前进，人生才会充实。比如我，我只是一个卖早点的，但是为了养家糊口，我充满了紧迫感，每天忙个不停，所以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充实。”
说话间，阿福大叔的孩子回来了。阿福大叔与我父亲年纪差不多，但结婚晚，所以他的儿子才八九岁，名叫阿毛。
“臭小子，玩到这么晚才回！又跑哪家坟地去啦！”阿福大叔笑骂。
“今天挖了兵兵家祖坟！”阿毛蹭蹭蹭就上楼了。
“这小东西，”阿福大叔冲我叹一口气，“对死灵术着了迷了！”
我有些意外，“阿毛还没到年纪吧？我听父亲说，一定要满14岁才行。”
“14岁才能加入暗月团，没错。”阿福大叔冲我挤挤眼，“但是提前教一点巫术也不要紧，免得以后迷茫。”
我翻了一个白眼。
直到阿福婶留我吃饭，我才谢绝离去。
我上哪儿找紧迫感去。
走在街头，有些迷茫。我的未来究竟在哪儿。
不巧的是，又下雨了。每次下雨我总是没带伞。我拉起衣服上的帽子，缩着身子继续前行。
我的生命一定是有意义的。我的人生，一定是有着某种使命的。
我忍不住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双手燃起火焰。我凝视着它们，它们在我手中跃动，燃烧，绽放出光芒与热浪，让我感到一点安心。
高考分数下来了，马马虎虎。我填了考古专业，想着以后或许能帮上长谷风一点忙。妈妈有些伤心，但她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一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睡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映进来，枕头、被子、床单上都画满了可爱的卡通图案。我一翻身，看到了躺在旁边的叶子。
她也醒了，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冲我微微一笑。阳光在叶子身后，给她的发丝衬上了金黄色的柔光。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的气息。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们和几位同学没有去奶茶店，而是去了一家酒吧，喝到很晚，叶子醉了，然后……
“怎么了？”她问我。
“昨天晚上，”我努力回忆，“我睡在这里了？”
“你说呢？”叶子忍着笑。
我也笑了。这时候如果我还担心自己昨晚没有去站岗，一定是脑子有毛病。
我们正相视而笑的时候，忽然有人敲房门，吓得我差点掉下床去。
“叶子，快起床，吃早饭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好，马上！”叶子回答，然后小声对我说，“我妈。”
我大概脸吓得有些煞白。叶子安慰地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我得起床了。你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许看！”
我依言，拉起被子盖着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叶子把我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我先下去了，”她拢了拢头发，俯下身又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出去的时候会反锁房门，你慢慢穿好衣服就走窗户吧，长谷大侠。”
叶子出去了，门碰地关上，我听到了反锁的咔哒声。
阳光很好，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甜味。从窗户跳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