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已经把花石纲的五船奇石全部安放在御花园了,徽宗皇帝自然非常高兴,心想,暂时就全部安放在御花园吧,待日后艮岳建好了,再把出类拔萃的精品——烟云岫、冲霄峰安放到那里。这么想着,就突然想去御花园了,因为那烟云岫和冲霄峰让蔡京、童贯他们描绘得太神乎其神了,直搅得徽宗心痒难耐啊!
他让人快快把蔡京、童贯召来,陪着他去游览御花园,观赏那两尊神奇的美石。
御花园里,秋菊、芙蓉、月季、紫薇等鲜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流韵飘香,分外让人赏心悦目。烟云岫、冲霄峰等奇石已错落有致地俏然屹立在花圃里,更给御花园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徽宗在童贯、蔡京、梁思成的陪同下,漫步在花径,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鲜花与奇石。
突然,前面的一尊奇石令徽宗眼睛一亮,不由得惊叫起来:“啊,这尊奇石挺拔峭立,美妙天成,摄魂掠魄,想必就是烟云岫了吧?”
“圣上好眼力!这尊造型美妙、玲珑剔透的奇石,正是烟云岫!”蔡京眉飞色舞地说。
徽宗紧跑几步,激动万分地来到烟云岫跟前,仔仔细细地审看着,又情不自禁地转着圈儿抚摩着烟云岫,连连赞叹道:“啊,形态唯美,洞岫相融,浓缩千岭万壑之精华,凸显烟云岀岫之神韵!形神兼备,妙趣横生哇!”
蔡京附和道:“这尊价值不菲的烟云岫,老臣在苏州就欣赏过了,的确是鬼斧神工、美妙绝伦、世间罕见哇!”
童贯指着另一尊高大的奇石说:“官家,这尊冲霄峰也厉害哇,为了它,一路上不知拆了多少桥梁,把宣德门都给拆了呀!”
徽宗又急忙跑过去抚摩、审视那高高耸立、峥嵘霸气的冲霄峰奇石,禁不住连连赞赏道:“哎呀,这冲霄峰褶皱嶙峋,直冲霄汉,雄浑豪迈,大气磅礴哇!”
“是呀,傲然兀立,峥嵘挺拔,气贯长虹哇!”蔡京附和道。
童贯趁势说:“官家,您之所以得了这么两尊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其实还多亏了朱勔的分道而行呢——”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沉了那五船差奇石,才保住了这五船好奇石呀!”蔡京紧接着说。
徽宗点了点头说:“那既然如此,就是说朱勔有过亦有功,为了赏罚分明,就让朱勔的功过相抵吧!”
“哎呀,圣上明辨是非,洞若观火,赏罚有度,恩威并重,的确是有道明君哇!”蔡京不失时机地恭维着。
梁思成趁机试探着问:“官家,既然朱勔都不予追究了,王黼的那点儿事——”
童贯紧接着说:“其实王黼只不过是贪杯误事,到后来截石剿匪还是蛮卖力的嘛!”
“王黼年轻有为,好学慎思,仪表堂堂,还是个不错的后备人才嘛!”蔡京亦附和道。
徽宗笑了:“哈哈,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也就不追究他们两个的责任了!”
三人一起肉麻地恭维起徽宗来。
梁思成说:“哎呀,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善待万物,真是个仁慈明君呀!”
童贯道:“是呀,官家治国有方,恩威并施,有赏有罚,堪比尧舜禹汤哇!”
蔡京紧接着说:“对呀,圣上实乃千古一帝,文韬武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登峰造极哇!”
徽宗一时被他们轮番轰炸般的曲意逢迎、肉麻吹捧弄得心醉神迷了,哈哈大笑道:“哎呀,你们简直把朕捧为天神了呀!”
三人齐声大呼:“在吾等眼里,您就是天神嘛!”
“哈哈哈!”心花怒放的徽宗笑得更响了。
尽管在皇宫里昏君佞臣们过着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的生活,可在汴河小旅馆里,我们的月姑他们,却在为一日三餐的简单生计而发着愁呢!
这天夜里,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三个垂头丧气、一筹莫展的焦躁面容。他们已经坐在那里好长时间了,还在为今天探监被敲诈个精光而耿耿于怀呢!
小云咬着牙说:“真够黑的!不递钱就不给办事,像剥葱似的,层层盘剥!”
“唉,这探一次监就花去四锭银子,看来在这汴京,没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呀!”月姑亦在感叹着。
丁信亦惋惜地说:“唉,那是咱们仅有的四锭银子呀,可都被他们统统地给敲诈光了!咱们是要好好地合计合计,以后怎么生活了!”
月姑喃喃道:“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我们以前衣食无忧的日子过惯了,如今咱们身无分文,倒真是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总不能偷盗抢劫吧?”
“哼,即便饿死,也不能干那些坑蒙拐骗、偷盗抢劫的丧德之事!看来,咱们今晚只能赊欠老板娘的一顿餐了!”丁信无奈地说。
“今天赊欠了,那明天呢?”月姑问。
“明天嘛,就去卖马!”丁信咬着牙说。
月姑继续追问:“那卖马的钱再花完了呢?”
“真不行我就去沿街乞讨!”丁信咬着牙,气呼呼地说。
小云长叹一声:“唉,讨饭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三个人又都沉默不语了。是的,总不能天天讨饭、月月讨饭、年年讨饭吧?况且三个人都是从来没有低声下气地乞求过别人哇!
沉默,难堪的沉默!
少顷,小云的眼皮巴眨了几下,忽然说:“ 我看,不如我们明天到相国寺卖艺去吧?”
“卖艺?我们有什么艺可卖的呀?”月姑不解地问。
小云说:“即是还像以前在咱家后花园一样,咱们三人来个轮流抚琴、写字、舞剑表演,让观众赏银,让识家买字,这样兴许能弄点银子!”
月姑拍手叫好:“呃,真是个好主意!还是小云点子多!”
丁信也来了劲头:“对,要能买一只铜锣‘咣咣’地一敲,那才引入哪!”
“咱们现在哪里有钱买铜锣呢?”小云皱着眉头说。
月姑凝眉想了想,突然眉开眼笑了。她指着一边的脸盆说:“明天咱们就拿这只铜盆代替铜锣好了!”
“好哇,还是人多智谋多,这不找到好办法了吗!哈哈!”丁信高兴地笑起来。
让我们再把目光转向皇宫垂拱殿。这天早朝,各项繁琐的礼仪程序还在一如既往、按部就班、不厌其烦地进行着。
文武百官匍匐在丹墀,从前面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玉笏和纱帽;而从后面看,却是清一色的高高撅起的屁股了!文武百官齐声朗呼,声音自然震耳欲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的徽宗居高临下、无限欣慰地看了看万分虔诚、顶礼膜拜的文武百官,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他潇洒不羁地挥了挥手,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文武百官朗声回应,自然蛩音绕梁、经久不息!
而后群臣纷纷站起,分文武站立两边。
徽宗兴奋地说道:“众位爱卿,日前吾神州大地喜事连连,屡现祥瑞:塞北出现了马生麒麟,江南出现了牛生小象,西川出现了公鸡下蛋,山东出现了天降双鱼。种种迹象表明,吾大宋已进入了繁荣昌盛的开明盛世!今天,朕向众位爱卿通报两则好消息:一是,由朱勔爱卿操置,童贯、王黼爱卿接应的花石纲已经运到汴京,其中的烟云岫、冲霄峰造型唯美、玲珑剔透、鬼斧神工、堪为稀世珍宝!朕要为他们摆宴庆功,按功行赏!还要鼓励他们继续为国家多多征集奇石嘉木,以点缀我京华盛景!二是,经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林灵素道长勘察设计,决定在京城的东北角,倾全国之力,兴建皇家园林——艮岳,以彰显我大宋天朝之文明,弘扬我大宋天朝之国威!”
“皇上圣明!”文武百官齐声大呼,自然若山呼海啸,振聋发聩!
诸位可能不禁要问,这满朝大臣、文武百官,难道没有一人明白,徽宗皇帝如此偏听偏信、大兴土木、骄奢淫逸、奢靡误国,是应该劝谏阻止的吗?其实,文武大臣们个个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才明哲保身,不愿铤而走险地作什么冒死进谏罢了!
但是,还是有这么一个人,为了国家和人民利益,不惜自己的羽毛,甘愿当不畏风雨的出头椽子而勇敢地站了出来!
只见太常寺正卿李纲出班奏道:“陛下,这批花石纲已运到京城也就算了,万万不可再去操置!因为那些奇石嘉木只可赏心悦目,对国计民生实在没什么促进,偶尔点缀一下京都风景也未尝不可,但绝不可再去大搞特搞!再是,我朝已有了金明池皇家园林,不可再兴师动众、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地兴建什么艮岳了!”
看到李纲如此谏阻,丞相蔡京即出班奏道:“李太常的言论老夫不敢苟同,有道是‘丰亨豫大’,吾泱泱大国,盛世中华,岂止建一个金明池而已?”
徽宗道:“对,我们不但要兴建艮岳,而且还要铸造九鼎呢!”
李纲语重心长、万分恳切地奏道:“陛下,我们不可陶醉在繁华盛世、歌舞升平之中,更不可倾全国之力兴建艮岳园林!我们要把精力、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劝耕农桑、发展商贸、巩固国防上,而万万不可用在大兴土木、声色犬马、奢靡之风上哇!”
“李太常言辞过激了吧?”蔡京大声反驳道:“我堂堂大宋天朝,多建一座园林就是奢侈了吗?我朝自崇尚熙宁、恢复新法以来,国力增强,物阜民丰、四海升平、万国咸通,如此太平盛世,理应修史著书、熔戈铸鼎、置馆建园,以彰显我大国之风范,以震慑外夷之视听哇!”
徽宗连连点头:“对对,蔡爱卿说得对!李爱卿有点多虑了!好,那就从即日起,铸造九鼎,兴建艮岳,打造普天之下最最繁华的京都!”
群臣大呼:“皇上圣明!”——那一片讨皇上欢心的阿谀奉迎之声若海潮般涌来!
善于勇立潮头、推波助澜的童贯当然不会放过这炫耀显摆的大好时机。他挥动臂膀,带头喊起了口号:“铸造九鼎!兴建艮岳!扬我国威!振我国魂!”
群臣跟着振臂高呼:“铸造九鼎!兴建艮岳!扬我国威!振我国魂!”
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巨大潮汐中,李纲痛感势单力薄,只有无奈地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