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沦陷后,宽阔的大街上行人也非常地稀少了,即便昔日生意兴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汴河两岸,如今也冷冷清清、寂寂寥寥、门可罗雀了!因为城外的人因城门有金兵把守着,除非有特殊情况就尽量不进城了;而城里的人觉得满街都是吹胡子瞪眼的金兵,想躲避还躲避不及呢,谁还“剃罢光头往树碴子上碰”呢?所以就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家里,懒得出门了。而今天,汴京大街上却又有不少人吵吵嚷嚷地走动了,那是成队的大宋官兵,他们是在张邦昌、高世则的指挥下,沿街收集金银、绸缎,以给金军作战争赔偿的。
官兵们敲锣吆喝着:“喂,各位父老乡亲、市民朋友们,如今汴京沦陷,我们已成为亡国奴了!为了让金军早日退兵,救汴京出水火,解黎民于倒悬,皇上与金军谈判成功!金军要我大宋赔偿战争损失,然后才肯撤兵。这赔付的具体数字是,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两千万锭,锦缎一千万匹,美女两千名!可如今国库空空,这些东西全靠市民们兑呀!大家就积极踊跃地兑吧,不然就只有挨家挨户地收集了哇!”
围观的市民闻言纷纷议论开来。
市民甲咬着牙根儿狠狠地说:“唉,这金人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呀!怎么能张口要这么多的东西哇!还说是什么战争赔偿?你恃强凌弱地侵略俺们,还让俺们反过来赔偿你们发动战争的费用,这是讲的什么歪理啊!”
“就是!金寇们这不是伸开魔爪地搂东西吗?唉,现在国库里又没有金银,光靠一家一户的老百姓兑,这么多的东西,能完成吗?”市民乙颇为担心地附和着。
市民丙忧心忡忡地说:“还有美女,那才是没人兑的吧,看来只有抓了!”
“唉,‘城头失火,殃及池鱼’!看起来国家战败了,咱汴京的老百姓就跟着遭殃了哇!”市民丁连连叹息着。
市民乙眼泪汪汪地说:“唉,‘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国破家亡了,我们就成了任金狗撕咬、宰杀的羔羊了哇!”
那官兵敲了一阵子锣,吆喝了一阵子,果然有不少市民前来兑银子、献绸缎,但还是不够多,且没有金子,更没有美女。
张邦昌看了一阵子,皱着眉头发火道:“这样光兑点儿星星点点的银子和零零碎碎的锦缎,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任务呀!干脆,挨家挨户、掘地三尺地搜吧,见了金银、锦缎、美女,统统地收集过来!”
“遵命——”官兵们回应着。
于是,张邦昌、高世则迅速地给各队官兵划片包干地分派了任务,每个小队都明确了专人负责,大家便分头行动起来。
烛光摇曳的瑶华宫内,郑太后、王贵妃、韦贤后、玉福、赵栋等在与徽宗、钦宗说着话儿。
委屈万分的钦宗愤愤地倒着胸中的苦水:“唉,这金军元帅欺人太甚!太傲慢无礼了啊!俺们恭恭敬敬地给他们递降表,可他们却卧在胡床上装睡着,说话都不起来,还颐指气使、胃口大开地要地盘、要东西!不但让把黄河以北的土地全部划归给他们,而且让把国库里的所有的珍珠玛瑙、古玩字画、玉雕瓷器、天文仪器、青铜大鼎、红木家具,统统地交给他们!另外还要一千万锭黄金、两千万锭白银、一千万匹绸缎、两千名美女!这么多的东西到哪里给他们弄去呀!”
韦贤后叹了口气:“唉,这些金人怎么如此地贪得无厌呀?让咱们既割地又赔款!他们的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要,况且还要得如此之多!”
郑太后亦连连叹息:“唉,这真是‘人穷方知柴米贵’哇!以前国库充盈时,你父皇一掷千金,穷奢极欲,大肆挥霍,当时若是节省点儿,少花点儿,现在国库里有很多的金银绸缎,这事儿也就容易办了!”
徽宗悔恨交加地捶胸顿足,长吁短叹,又蓦地抱头蹲下:“唉,这的的确确全怪吾呀!吾、吾真是罪魁祸首哇!吾、吾执政期间,忠奸不分、是非不辨,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大兴土木、穷兵黩武,误国误民、遗祸无穷哇!?
郑太后说:“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再悔恨也于事无补了哇!“
徽宗就这样发泄着心中的愧疚,可发泄着发泄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站了起来,瞪着眼向钦宗急急地问道:“桓儿,金人要鲸吞国库里的玉雕瓷器、古玩字画,是不是那幅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以及吾的《池塘秋晚图》和《闺中秋月》诗帖,还有那么多的钟鼎、古砚和五大名窑的瓷器,也都被他们统统地掠走了吗?”
一脸沮丧的钦宗看了看自己那满脸焦躁、火急火燎的父亲,心想:祖老爷呀,都到什么成色了,你还惦记着你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宝贝疙瘩呢!但转念一想:一个人一个爱好,在父亲的眼中,这些‘熬不熟煮不烂’的瓷器啦、砚台啦,那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书画啦、字帖啦,就是他的宝贝疙瘩!想到这里,钦宗也就没有再直抒胸臆地贬损父亲了,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他们一股脑儿席卷了国库,你说的那些东西当然都是在所难免、在劫难逃的哇!”
不料徽宗闻言,“啊”地大叫一声,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便一下子仰面倒地,昏厥了过去。
众人慌慌张张地围拢过来,急急火火地给其捋胸揉颈起来。
王贵妃慌忙扑过去,连声哭叫:“你醒醒!醒醒哇!你可别吓我呀!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有什么好?让他们拿去算了呗,何至于如此伤心啊!”
“哎呀,在父皇眼中,那些东西就是他的命根子哇!”玉福气呼呼地说。
钦宗焦急地大呼:“快快叫太医!快快叫太医啊!”
在汴京的一条小巷里,张邦昌、高世则指挥官兵们串家入院,挨家挨户地收集金银、锦缎和美女。
有的住家居民发现官兵到来,就急忙关门闭户,可气势汹汹的官兵们却一窝蜂似地强行入院,不由分说地把男、女主人推推搡搡地弄到一旁,便像强盗一般,满屋子翻箱倒柜地进行寻找起来,不管是金银、绸缎,只要发现,统统一扫光地收集过来。
有的女主人发现了自己好不容易偷偷积攒起来的一些贴己钱被官兵们翻出来了,就立马大呼小叫地扑过去,急赤白脸地与官兵抢夺,可她们怎么能是身强力壮的官兵们的对手?最后当然是白白地哭闹了一场,什么又没有捞回来,还落下一肚子气愤和委屈!
有的男主人发现官兵们翻出了自己省吃俭用、积攒多年的积蓄,就立马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低声下气地给官兵解释,甚至不惜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地求情:“哎呀兵爷,这是俺吃糠咽菜、勒紧裤腰带给孩子积攒的盖房子钱哇,你们一股脑儿都给俺卷走了,你叫俺怎么往下活哇?”可穷凶极恶的官兵根本不听他的哪一套,还是喜形于色地把这些银钱统统地拿走。那男主人一看软求不行,就立马蓦地站起来,饿虎扑食一般向他的钱袋猛扑过去。可在一阵吵吵闹闹、声嘶力竭的争夺中,孤身一人的男主人立马就被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官兵不由分说地拽出来,毫不留情地一阵拳打脚踢,致使立马鼻青脸肿的男主人只有委屈万分地抹眼泪的份儿了!
有的住户大门落锁,官兵们就索性一起用力推倒了院墙,在一片轰然倒塌的声浪和随即翻卷而起的冲天烟尘中破墙而入了。
有的市民提起包袱逃跑,可官兵却箭步追上,强行将包袱夺过来。他们打开包袱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有的住户大门紧闭,张邦昌、高世则就命令官兵用数人抱着的大木桩撞门。
“咚——咚——”大门被撞得山响,门楼被震得摇摇晃晃。终于,那门楼不堪重创,在“哗啦啦”、“嗑嚓嚓”一阵巨响中轰然倒塌了!官兵们一看门楼倒塌,没有阻碍了,便蜂拥而进,跑到房子内翻箱倒柜地搜罗起来。
张邦昌又指挥官兵们砸开了一户家门,见一市民正在挖坑埋金罈子。官兵们大喜过望,抱起金罈子就走。那市民大哭大叫着扑上来就夺,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一阵拳打脚踢,不但没有夺回自己的金罈子,还立马被蛮横的官兵们打得鼻青脸肿了!
那市民万般无奈,仰天大呼:“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眼?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喜形于色的官兵们把金罈子交给呆头呆脑的张邦昌。张邦昌大喜,晃着大拇指鼓励道:“好好,就这么干!就这么干!”
在一所院子里,几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正在战战兢兢地往脸上抹着锅灰,又用黑头巾裹在头上,装扮成老太太的模样。
高世则带领官兵进来了,喝问:“怎么就你们几个老太婆?年轻的姑娘们都哪里去了呀?”
几名姑娘都吓得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一姑娘知道这样会立马露馅,便故意弯着腰,颤抖着声音说:“都、都上街去了!”
可狡猾的高世则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缺乏沧桑感,马上搬住那姑娘的肩头审视,一下子看出了端倪,便诡谲地一笑,大声喝令:“明明是少女,却冒充老太婆,给我快快地统统拿下!”
官兵们七手八脚将这位少女给绑了。
其余冒充老太婆的少女们看到事情败露,吓得撒腿就跑,可很快被官兵们追上,像捉逮牲畜一样,立马七手八脚地给捉住了,捆绑在一根长长的麻绳上。
穷凶极恶的官兵们四处收集金银、绸缎和美女,一时间汴京城弄得鸡飞狗跳、哭声阵阵、喊声震天,一派噪杂狼藉,一片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