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赵桓他们三人纷纷翻鞍下马。月姑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蓦地扑跪在李纲夫妇面前,嚎啕大哭道:“义父——想不到你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地为国家出力流汗、日夜操劳,到头来却蒙冤受屈,惨遭诬陷,落下这个被贬的下场哇!这、这也太有失公允、没有天理了!也太让天下忠贞耿介之士寒心了啊!总之,这事儿太让人义愤填膺、百感交集了啊!”
李纲和夫人慌忙扶住涕泪交流的月姑,当然自己也立马珠泪滚滚的了!李纲亲切地拍打着月姑的肩膀,情真意切地说:“月姑,我的女儿,快别难过了。皇上有皇上的好恶秉性,我自己有我自己的做人准则。平心而论,昨天这事儿固然有皇上的过错,但仔细想想,也有我不知变通、不讲策略、愚忠直谏的疏忽;再加上蔡京、朱勔他们的诋毁谗言,怎能不让皇上火冒三丈?焉能不罢相贬官?”
“哼,这会儿倒心如明镜、洞若观火的了,昨天怎么就毛毛躁躁、莽莽撞撞地犯颜直谏了啊?”李夫人狠狠地剜了丈夫一眼,撅这嘴,不无抱怨地说。
“哎呀,这就是性格使然嘛,若不然,就不是我李纲了!”李纲讨好地拍了一下夫人的肩膀:“好了好了,反正现在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要不依不饶地耿耿于怀了,凡事还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月姑拭了拭没脸的泪水又说:“义父——义母——此去夔州路途遥远,山重水复,风狂雨骤的,您们也都这么大年纪了,要多多地保重身体哇!”
李纲和夫人急忙搀起月姑,连连点头说:“是的,我们是要注意身体,毕竟年岁不饶人哇!唉,孩子,此一去关山重重,音信隔绝,我们也知不道你在宫中的情况了,你要审时度势、谨言慎行、多多保重、好自为之哇!”
“是是,月姑一定永远记住二老的教导,为国为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月姑点着头说。
夫人又掰开月姑的伤手细看,自然又泣不成声地埋怨了一阵子。
这时,公主玉福和太子赵桓也来到李纲面前。二人抱拳拱手,诚心诚意地说道:“李大人,您此去夔州千里迢迢、山高水长,您老还要多多保重啊!俺们祝您一路顺风了啊!”
李纲连忙还礼:“多谢太子、公主如此情深意重,居然前来相送一个遭贬之人啊!”
“呃,李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老刚正不阿,光明磊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昨日的朝堂之上,奸臣指控唇枪舌剑,极尽诬陷诋毁之能事,父皇盛怒之下,处理多有不妥啊!我想,待父皇改日消气后,定会改正误判,召大人回朝的!”赵桓颇为激动地安慰着李纲。
李纲连连摇手,无限真诚地说道:“呃,重召回朝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到哪里都可为国家、为黎民做事嘛!呃,不过,您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那被皇上扔下丹墀的血书奏章可都是针砭时弊、切中国脉的肺腑之言啊!如若皇上能认真阅读,定能幡然悔悟,继而惩治六贼,加强军备,拨乱反正,匡扶社稷呀!”
月姑闻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孩儿谨记此事,回去后就抓紧寻找那血书奏章,凑准机会呈送给皇上细看!”
赵桓、玉福亦真诚地说:“老丞相只管放心,我们对您的遭贬也非常地同情,更忿忿不平,为您惋惜!我们身为太子、公主,也理应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匡扶社稷,挽救大宋哇!”
李纲说:“那好,你们就不要往前送了,咱们就此作别,你们快快回去寻找那血书奏章去吧!”
“好吧!”赵桓、玉福连连点头说。
这边,月姑又与花想容、小云相拥在一起。她们急急地谈着这一阵子的相思之苦,越谈越激动,越谈越伤心,谈着谈着竟皆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了。
花想容掰开月姑的右手,发现少了四根手指,不由惊愕地大叫一声:“啊,月姑,你、你的手怎么变成这副形状了啊!唉,你得受多么大的苦、遭多么大的罪哇!”
众人一看,月姑原来五指如笋的纤纤玉手,如今变成这副若鸭掌般的模样,都一时间心惊胆战地大恸不已了!
小云哭着大叫:“姑娘啊,常言说‘十指连心’,您一下子断了四根手指,那疼痛一定是撕心裂肺的啊!你、你得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哇!”
回想起来自己所忍受的疼痛,月姑亦潸然泪下,连连点着头说:“唉,当时凭着一股血气也就猛然间这么做了!而过后,一疼痛起来也就有些后怕了!唉,不过,经过九死一生,现在总算平平安安地受过来了!”
小云又心疼又气愤地嚷:“就是!为着劝说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而自己受罪,真是太不值得了哇!”
“是呀!你现在虽然受尽了痛苦,但总也算伤口痊愈了,但若是当时出了什么生命攸关的大事,你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哇!”花想容亦眼圈儿红红地抱怨着月姑。
小云将娇娇递于月姑,说:“姑娘,这就是娇娇!”
月姑立马欣喜地接过娇娇,禁不住在那粉粉嫩嫩、宛若红苹果一般的小腮帮上一阵亲吻,连连夸赞道:“嗬,这孩子俊眉俊眼的,真是可爱极了啊!”
小云对孩子说:“娇娇,快叫姑奶奶!”
娇娇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月姑,稚声稚气地、无比亲切地喊道:“姑奶奶——”
“哎——”笑容可掬的月姑甜甜地应了一声,就禁不住对着孩子的小脸蛋儿又是一阵热切地亲吻。
吴大戈和丁信走过来。吴大戈慌忙从月姑怀中接过娇娇。众人也知趣地自动闪开。
丁信和月姑相见了,那四只闪烁着晶亮异彩的美目久久地凝望着、凝望着;那滚烫的热泪,也禁不住“漫山遍野”地倾流而下了!他们慢慢地靠近着、靠近着,终于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
也许读者觉得作者的这一段相见细节的描写太不切合实际了,因为他们是生活在近千年前的北宋,那时的男女相见不会像今天那么肆无忌惮到热烈和旷达啊!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的主人翁毕竟是有血有肉、有温度、有情感的真人啊!他们从虎丘马球场相识到寒山寺相救,从婚礼上遭难到三劫花石纲,从丁信他们被打入天牢到月姑喊冤入宫,从艮岳墨香阁短暂相遇到丁信夜闯皇宫相救无果,长期的茶饭无心的感情压抑和魂牵梦绕的相思之苦真真地能把人给逼疯了啊!如今,他们在这里相遇了,时间、空间和环境都给他们的相互倾诉衷肠提供了条件,他们还会瞻前顾后地踟蹰不前吗?他们还会羞羞答答地欲语还休吗?所以,就让我们的主人翁这么热热烈烈、温温馨馨、痛痛快快地相拥相依一会儿吧,你看,在场的那么多的送行群众也都是真心善意地祝愿这一对有情人快快倾诉衷肠吗!竟没有一个人指责他们的轻浮和孟浪嘛!
吴大戈在一旁感慨地说道:“看你们这一对相思鸟儿,多么地情深意重哇!今后千万别再生离死别的了!月姑,你今天就听我一句劝,干脆就别回宫了,跟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对,既然出来了,干脆就不回去了!”花想容、小云亦重重地说。
丁信提醒说:“你们别忘了,李大人刚才给她交待了任务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奈地摇着头,一时无话可说了。
月姑看了看大家颇为沮丧的神情,连忙表态似地说:“大家只管放心好了,等这件大事办完之后,我就坚决地回来!”
花想容、小云闻言又立马一改方才的颓唐和沮丧,眼里也放射出晶亮的异彩,高兴得直拍手,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哇!你能回来,咱们几个就能朝夕相处了呀!这一阵子真是把我们都给想死了啊!”
几个人正说话间,只见不远处的大道上三匹快马一路烟尘地从那边飞驰而来,及至渐渐近前了,大家方才看出,来者原来是尖嘴猴腮的朱勔、肥头胖脑的蔡攸、金发粉面的王黼三个坏蛋!
“啊,这三个沆瀣一气的一丘之貉怎么过来了!”丁信喃喃道。
“哼,这三个熊东西没有一个他娘的好货!反正‘夜猫子进宅——叫唤不出好腔儿!”吴大戈气呼呼地说。
朱勔、王黼、蔡攸三个耀武扬威的家伙来至李纲近前连忙翻鞍下马,一脸嬉笑地向李纲拱手长揖。李纲看了一眼三个后生,出于礼貌,亦慌忙还礼。
尖嘴猴腮的朱勔撇着嘴酸溜溜地抱怨说:“嘿嘿,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说你也是当过一品宰相的大人物哇,办事儿怎么这么不扎尾巴?你是不是太捜抠儿了?这捞了个去夔州发财的肥缺儿,临行前也不请俺弟兄几个到清风楼啜一顿哇!”
李纲一听来者不善、话里有话,便冷笑一声,不卑不亢地说道:“哼哼,俺李纲这人干板硬正,中规中矩,不会巴结,不知变通,到哪里也发不了财!不像有些人,处处假公济私,时时巧取豪夺,千方百计地捞油水,削尖脑袋地占便宜,不遗余力地中饱私囊,天天做着发财美梦哇!”
朱勔一下子被李纲的话堵得‘脸红脖子粗’了,遂气急败坏地大呼:“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俺好心好意地来给你送行,你、你怎么加枪使棒地填了俺一肚子麦糠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