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桐和景文锦大概是几世的仇人,见面不拌嘴,转身也会诽谤对方两句。
两人又都是数一数二的良人——即美女,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因此,总有人拿“一山不容二虎”取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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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宫,这床炕还没坐热,茶才烧上水,皇后便浩浩荡荡地赶来,身后众婢女,把小小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母后怎么会来?”我笑问。
“啧!怎么,刚从宫外回来,就把宫里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素日见不到几面的皇后娘娘突然发话,自带威慑力的双目一瞪,就好像看见父皇站在面前,自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闻言,我“扑通”跪下,即所谓的行大礼,低头不语。
皇后有皇后的威严,不过板着脸,就有点让人不舒服了。对于她的突然造访,我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诽谤两句也怕太大声,让皇后娘娘听见了。
直至皇后的一双金丝鞋出现在眼前,听她轻叹一声,话语中透露着疲惫:“其实……本宫今儿来,是送你点东西。”
说完,我微微抬头,果然看见奴婢们端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我对一旁受到惊吓的艳影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懂了,凑上去看了看,惊得合不拢嘴。
就算是值钱的宝贝,她至于这么惊讶吗?我又低下头去。
皇后缓缓向我伸手,抬头就看见她的浅笑,眼睛布满了血丝。可竟有说不出的一股温柔。显然,作为文锦公主的死敌,我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景桐如今十八有余,和文锦一个年纪,不得不说,身在皇家的你可比文锦好命多了!”皇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继而眼里含泪,不急不缓道:“当年,本宫给文锦备的财礼,如今本宫全都赠给你。”
景姓皇家嫁公主的规矩就是:黄金两万斤,马十二匹。这些银两可以买下一座富饶的城池。而这仅仅是九牛一毛,皇后还准备了金茶筒,银茶筒,银盆等等,这也难怪艳影的反应这么大!
作为公主,虽然不受宠,宫里也没什么地位,说不上什么话,我还是偷偷鄙视了艳影的大惊小怪:“冷静,别让人看出来。下次出宫,我们就偷偷把它转卖出去……”
艳影瞪大了眼珠子:“这可是皇家的财礼,我们擅自处理被发现,可是会被砍头的!”
就算是有胆子卖,谁有胆子买?
“……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我转身出了屋子拜别皇后。皇后娘娘为了让我清点这些财礼,特意带着所有奴婢在院子里等着。
三月的天,夹杂着凉意,据说皇后就是在这暮春时节入宫的,东宫里就都是梧桐花。
我道:“母妃,我清点好了。”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恰好手上摘了一簇梧桐花,她道:“景桐,你想什么时候嫁过去?本宫回去跟陛下商议一下。本宫觉得,像这样的时候过去最好不过了。”
“全凭母后做主。”
“做主?呵呵呵……你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平日里和文锦争个不死不休,这会儿倒是愿意听从了?依本宫看来,可以让文锦来决定。”
我忙道:“还是母后做主吧!”
要是景文锦来做决定,说不定会选个三伏天,顶着火一般的烈日,穿着厚重的朝服,还有一冠顶,简直是受罪!
“是啊,文锦现在病倒在床,说句话也受累,还是本宫决定吧。”说完之后,皇后离开了,留下一簇梧桐花,还有满屋子的财礼。
我和艳影四目相对,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奴婢打扮的魅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一见了我们便道:“这皇宫真气派!”这小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皇宫里乱窜竟然没有被发现,算他有本事。
我刚想让艳影打听一下文锦公主的病情,魅生耳朵长,凑过来道:“我听说,文锦公主得了疟疾,久治不愈,太医说——没救了。”
翌日,我踏进文锦的院中,这里的主子虽然命不久矣,不过院中姹紫嫣红,还是蓬勃生机,一如往常。
重重地扣了扣门,我正奇怪门口怎么没有守夜奴婢,门里穿出瓶子破碎的响声:“滚!”
闻言我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文锦恼怒的声音:“门口的是谁?给我滚进来!”
我推门而进,只见两个奴婢跪在地上,满头是血,不停地抹眼泪,看着好让人心疼。床榻之上,文锦面色苍白,眼睛像是大哭过一般肿胀。
“我来看看你。”我道。
文锦挑了挑眉,发生不屑地嗤笑:“我用不着你来探望!有这个闲工夫,去好好学习一下身为公主的规矩,免得到时候去邻国丢人。”
“我听说,嫁到邻国的公主——本来是你?”
“是我。可是我命不久矣,没办法联姻了。”文锦坦言,她不想藏着掖着。“所以啊!你担负的不仅仅是整个国家的安宁,还有我的执念,你要是敢给我们皇族蒙羞,我不会放过你的!”
“可……为什么不是别的公主,而是我?”
“她们?傻傻的,愣愣的,你机灵啊!若是两国发生了争执,需要从中调解,还要……传递消息,她们绝对会露出马脚,我相信你不会。”
我无奈笑道:“承蒙公主信任,可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的命会随时没了,要不,还是找其他公主吧!”
“景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我什么都比你优秀,可是皇叔他偏偏只照顾你,父皇偏偏只对你严厉,对我视若不见,母后也是时常念叨你。我学琴棋书画,练习宫规礼节,联姻的应该是我才对!”
“这是份苦差事,你愿意?”
“我是公主,能够为我的国家付出我毕生的精力,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福气。”文锦很是骄傲,就和当初刚入宫的皇后一样,这份骄傲代代相传,不知要传到什么时候……
从文锦宫离开后,我就在自家院子里无语发呆。还未等到夜深,落魄的院子突然迎来了客人。
戴着朴素的斗篷,拖着沉重的身躯,文锦气喘吁吁道:“我想出宫,去皇叔的府邸。”说完就晕了。
我把这事和皇叔商量,他答应我瞒着父皇,至于怎么出宫,他却不肯帮忙了。可到最后,我们还是如愿成功,景王在朱门前守候,颇有些吃惊:“桐丫头,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