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自然不是真的跑来给仇人当佣人的。
她正想方设法在晚上避开安亲王的视线时搜集结点、交轨和零碎的其他材料,这样她就能无器械做出干扰芯片,芯片是她最擅长的器之一,没有基础器械和调试键盘,纯手工做出简单的干扰芯片也是问题不大。
有了芯片她就能干涉卧室里的监视器,为她夜晚活动提供机会。否则一直在轮流的监视下,她完全无法伸展手脚。
同安亲王不同处境,不同的生活环境。她也完全不能理解安亲王为什么要找人保护自己又极度的对这人不信任。为什么无论多么繁忙对于下属的监视都不会放松。妈妈教导阿莎,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的做法是在超乎她的理解。
不过现在,阿莎越来越明白了“存在即合理”的道理。虽然自己想不通,但事情就摆在这里,何况世界上还有无数的事情都没办法想通呢,她哪里能一件件搞清楚?
收集结点和交轨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搞清楚整个艾什宫大部分地方的监控,绕开所有监控和人眼用敏捷的双手或者念顺手牵羊,从路过的地方悄悄拆掉某个器上面的小部件,取走其中需要的材料。只准备一份材料是万万不够的,为了保险,还得多准备一些。
比如趁着安和别人谈话的时候,安沐浴时她守在门外的时候,就连每天送来的食物的餐盘和餐车上都要仔仔细细的研究一遍有没有落单的或者可以用上的材料。
至于组装,阿莎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自小母亲和老师的栽培,现在她的芯片组装全部是每天躲在被子里,凭着手感盲组。用细嫩而敏感的手去触碰芯片的脉络,脑海里是完整而清晰的步骤图,因为没有工具,指尖都被尖锐的地方磨出好几次的血来。
经历了不下五次的失败,在安身边的第九天,断断续续的实验中,终于完成了干扰芯片。阿莎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妈妈来一场盲组的比赛了,她对自己的成果相当的满意。
今晚便可以实施计划,黑夜会为她提供最好的舞台,她纤细的身姿潜入暗处便会融化为影子。只要过了房间里监视器这一关,安的大书房就会变成她的自由来去的花园。那些资料也不过是她可以随手采撷的花朵而已。
不过现在还是白天,阿莎还得强打起精神,装作昨晚睡得很好的样子,陪着安进午餐。
“小夏啊。”安亲切的喊着她假名的昵称,“坐下来吃一点吧。”
阿莎自然故作怯懦的摇头。
“坐吧。我跟你说些事。”安的语气亲切也无法拒绝,他令人拿来一副新的碗筷,端来一人份的午餐。
阿莎小心翼翼的坐下,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乱动。
“听说你之前在米蒂里欧读过书。”
阿莎点头:“我们习惯叫她琉璃。”
“今天不是开学吗?你不激动?”安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阿莎吃饭。
阿莎小心翼翼的拿起勺子喝餐前烫。桌上没有筷子,只有贵族最近疯狂模仿曾经的王族而流行起来的刀叉组合。阿莎觉得好笑,当王族在用刀叉吃饭的时候,贵族在用勺子,平民在用筷子;当王族觉得刀叉繁琐花哨开始用筷子的时候,贵族学起王族用刀叉,平民又流行起了勺子。
这个圈子真是奇怪,无限循环。
阿莎拿起刀叉,小心翼翼的吃着午餐。安的午餐和艾玛梨斯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的午餐很平凡,和琉璃校学生平时吃的学生餐厅都没两样。简单而健康。曾几何时阿莎还以为他是个拿其他区市的钱来顿顿山珍海味的恶棍。
阿莎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因为学校无趣就退学了吗?琉璃开学与我无关了啊。”
“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亲王谈起闲话来,“我听到过诺瓦夸奖你,要想被诺瓦夸奖可是很不容易的。”
“是,是吗?”阿莎脸上带着女孩子害羞的微笑,扭捏着脸红,无法不让人喜欢的模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但是学校里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大家都很厉害呢。”
“那你觉得学校联盟这个东西应该存在吗?”安的话忽然转了一个弯,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闲话,而是触及到敏感话题的边缘。
“诶?”阿莎还从来没有想过学校联盟是否合理这个问题。
只有学校联盟有开设学校的权力,他们掌握着全世界的人才,掌握着的是未来不同领域的精英。所以他们的话语权就是世界的权威。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自古以来人们就默认这个模式,他们的存在再合理不过了。
他们难道不应该存在吗?
安看着阿莎的发愣,忽然哈哈的大笑出声:“瞧我忙晕了头,这种问题来问你一个小孩子。还是我自己去琢磨吧。”
阿莎沉默。
“看你长大了也一定大有作为,把你留在身边我实在也不忍心啊。要不要考虑待到艾玛梨斯建国在我的手下为我做事?”阿莎的眼中,安的外表所具有的只有欺骗!欺骗!欺骗!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可以祸害国家的人,却能以一个通情达理的长者形象在她面前轻描淡写的问着“艾玛梨斯立国”这样的问题!
阿莎脸上的心里是想继续伪装,伪装那一副天真的模样说:“我愿意。”可是她的嘴唇却无法遏制的在颤抖,锋利的门牙咬破了唇内也无法制止嘴唇的抗议。
这是我的国家!这是我的国家!不是你餐盘里的一块肉,任你分割咀嚼!我要你还给我!还给我!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向你的姐姐姐夫道歉!
指尖突如其来的疼痛述说着阿莎崩裂的心境,阿莎只能双手互相握着,藏到餐桌之下不让亲王看见。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了?”安疑惑的看着突然放下餐具的阿莎。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贵族称王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您统治的艾玛梨斯这样的优秀。脑袋里就忍不住想象未来我站在王座旁同您一起观看繁华盛世的景象。我,真的可以吗?······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阿莎硬生生的将口中的血腥气咽下去,眼中泪水哗哗还是要咧着嘴大笑的看着安亲王。
“当然可以!”安忍不住嘲笑这个幼稚的小孩子,“只要你心在艾玛梨斯,我可不愿意放过你这样的优秀的人才。”
阿莎含泪点头,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为什么国家是由王族来统治呢?”她问到。
“你无法想象民众对王族的爱戴执念有多深的,千百年来就是如此。就像是人们认为学校联盟应该存在一样。尤其是白莱拉,每每都是王族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样的信仰真是别的国家无法比拟。”安开始扫清他盘中最后的饭菜,他向来不会浪费粮食。
“那您为什么想要称王呢?”阿莎表现得就像是个无知的小孩子在问十万个为什么,可是她一向就是一个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家伙。
“我?我不过有这能力,想尽这责任,我认为我能领导出更好的国家,而不是靠着血缘和婚姻站在王座的他们。”安亲王放下餐具站起身来,“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国家而已,想看看自己可以将他养得多么辉煌。”
午餐时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