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漠从赵大夫家里出来，直奔老希斯的餐馆，现在是晚上十点，餐馆还未关门。杀手漠径自走了进去，老希斯正坐在椅子上喝酒，看到杀手漠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便不再理会。
杀手漠顾不上研究老希斯的表情，他为自己到了一杯水，坐在老希斯对面，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等老希斯发问，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老希斯听的很认真，他的表情一直很平淡，听完整个故事，他抬起头一口干掉酒杯中剩下的酒说：“故事很精彩，但对我来说，这个故事并不好听。”
在他起身倒酒的时候，杀手漠站起来说：“我知道我的表现又让你失望了，或许失望并不足以表达你的内心，也许你此刻很痛心。我并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我也不想向你保证什么。我只知道，有个人救了我的命，而且是两次！现在他的师父被关在城主府的地牢里，我不是来跟你讲什么你不爱听的故事，我想要做什么你应该明白。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次我回不来，我欠你的希望我下辈子能还清。”
老希斯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把斟满的酒杯放递给杀手漠。杀手漠没有接，他摇摇头说：“我从来不喝酒。”老希斯还伸着手，他说：“孩子，喝一口，哪怕一小口也行，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杀手漠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杯，他只闻了一下，并没有喝。这东西，如果隔着合适的距离，闻上去很香，可是凑在鼻子上的时候杀手漠只感觉到强烈的刺激味道，他无法把它倒进嘴里。
老希斯把酒杯递到杀手漠手里后，走到门外，拉下窗户上的防盗卷帘。杀手漠透过玻璃看着老希斯，老希斯因为年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显得十分笨拙，走路的时候脚步也显得蹒跚，杀手漠却有种直觉，老希斯绝对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老迈不堪，他甚至觉得老希斯的胸膛中跳动着一颗比他还要强劲有力的心脏。
老希斯关好了门窗进来，仿佛是为了印证杀手漠的直觉，他领着杀手漠来到卧房，在杀手漠吃惊的目光中，从地板下的暗格中拿出一把狙击枪。这是一把有两米长的重型狙击枪，杀手漠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在四十五公斤以上。老希斯一边擦枪，一边说：“死神三型重型狙击枪，发射13.8毫米狙击弹，最大射程8760米，有效射程6830米。”他抬起头看了看杀手漠，接着说：“这是黑雾城最先进的枪械，全城仅此一把，我已经有五十年没碰过它了。它太重，不适合莎拉娜，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相信你不会辱没它。”
杀手漠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老希斯，他没有想到老希斯竟然是这把传奇狙击枪的主人，那么老希斯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老希斯依旧低头擦枪，但他仿佛知道杀手漠要说什么，他说：“没错，我就是杀手乔；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杀手界是你的天下，杀手乔还是让人们忘了他吧。”这是个曾经让人噩梦连连的名字，杀手乔的风格和杀手漠有所不同，杀手漠低调、沉稳，杀手乔张扬、猖狂。但他却在一夜之间消失，和杀手漠一样，在很多人眼里代表着神秘，是谜一样的人。老希斯回忆自己的过去，却仿佛是在说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人，临了他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并没有严格的实际意义，我曾经当过杀手乔、掮客陈，有段时间我是大哥痞子段，呵呵，还有段时间我是受人尊敬的孤儿院李院长；这些与我现在的生活有关系吗？如今我是老希斯，一个行将就木的餐馆老板。”
杀手漠不是在想，他的过往没有老希斯辉煌，他的经历没有老希斯丰富；他也不是在想，他该怎样去创造辉煌，他的归宿又在何处。杀手漠拿出一把水果刀默默的修剪指甲，他在想，人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吗？他杀手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是走在阴暗之中，用收取别人性命换来的钱换取子弹继续收取别人的性命？他又想起在地下世界听到的谈话，黑雾之外到底有什么，是茫茫无际的黑雾抑或是无边无际的虚空，还是那里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他又想起常在自己梦中出现的白的雪，或者黑雾之外是一个白色的雪的世界。
他不想再去做杀人的事，至少现在他不想去做；有史以来，他要第一次毁约——杀手的荣誉他已不放在心上。他把手放在老希斯的枪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的说：“我不会再去刺杀黑面侠，或许以后我也不会再接悬赏，但我不会辱没这把枪的荣耀。”说着他便要接过这把枪，老希斯却未松手，他把枪往旁边一扔。费伦不知何时出现，他单手轻松而又熟练的接过枪。他看着一脸诧异的杀手漠，却没有去解释他心中的疑惑，反而将嘴巴冲老希斯努了努，笑着说：“以前我就是帮他扛枪的。”
老希斯此时站了起来，他说：“枪暂时还不能交给你，或者说我借用一下也可以。王大夫恰巧也是我的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明天你过去告诉他的徒弟和黑面侠，杀手乔和大力炮王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杀手漠什么话也没有说，他面无表情的出来，钻进厨房，那里放着费伦的烟袋，他摸到一张报纸，用它卷了一支粗壮的卷烟，然后回到餐厅，借着壁炉中的火光点燃。此时他看到桌上还放着满满一杯酒，他坐下来拿起酒杯一口干下。他需要静一静，或者说，依靠他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冷静，需要借助烟酒这两种他从来都不碰的东西。这几天的经历，他想要是写成一本书，足够畅销黑雾城百年。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可是相处了十多年的老希斯居然是个这么有故事的人；这也就算了，毕竟长期以来老希斯就给他一种特神秘的感觉。不过，费伦——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十几年来他已经完全习惯并接受这个憨态可掬的老傻子，可他突然之间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还冲他露出只有看到傻瓜才露出的嘲笑！大力炮王，难道就是三十年前扛着一口巨炮炮轰城主府的那位猛人？他可记得有一年百家媒体联合推出《黑雾城百年新闻榜》的榜首就是这件事。他突然感觉餐馆的椅子有些让他施展不开，于是跳上吧台，斜倚着墙，翘起二郎腿，他记得黑面侠总是这样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抽了一口烟，想要学着黑面侠吐出一串烟圈，却吐出一朵蘑菇云。
伴随着一声猛烈的轰鸣，火光四射，强有力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玻璃，四面墙壁、顶棚和地板一同颤抖。老希斯和费伦听到爆炸声，闪电般的冲到餐厅，杀手漠满身黑灰，七窍中不时还蹿出几朵火苗。费伦冲到厨房，提了一桶水劈头浇下去，杀手漠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团黑烟，艰难的说：“卧槽，香烟真的会爆炸。”说完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老希斯一连吹了三瓶酒，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没压下去，他咽了口吐沫说：“卧槽，他该不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现的天煞扫把孤星？抽烟爆炸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竟然都被他遇上了，看这挫样，比劳资当年把他从粪坑里捞出来的时候还有看点。”
费伦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跑到厨房，提着一袋烟丝出来说：“这个傻比，把劳资刚炒的火药当烟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