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若是之前她还有一丝幻想,那么此刻,季宛云已将她所有的美好打破,以至于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过去的。
季宛云没有换衣服,倒是身后跟进来的宫人抬了一方长桌,上面文房四宝齐备。与此同时,宫中乐师也做好了准备。季宛云在台中央朝着皇帝的身子盈盈一福,便走到桌旁,令人咋舌的是,她执笔并非单手,而是双手同时执笔作画,配上宁静舒缓的演奏,给人以享受。
曲毕,画成,有宫人上前拿起画轴,呈与圣上。
见那画中锦簇冷香,画中晚艳栩栩如生,更有题诗复在一旁: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取自《画菊》----蘅芜君)
“好一个跳脱秋生腕底香,只是不知道佳人画丹青画了如此久,是否也腕底生香啊?哈哈!”上官子博大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臣女只愿惹得皇上一笑罢了!”季宛云见皇上如此说,心中惊喜,面上却并不显露。
腕底生香?那墨哪来的什么香气,哼!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抱着杏雨取过来的焦尾琴,百里梦心中淡淡的冷哼一声。今日她做舞剑,原不打算动用此琴,只是为了姐姐,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是,姐姐难道真的要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子么?她低头看着琴,一时间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
直到姐姐换好衣服进来,跪下请安时,她才回过神来。
百里梦走到台中央与姐姐一同跪下,“皇上,姐姐自幼由臣女伴奏,若是换了宫廷乐师,恐她会不习惯,望皇上恩准臣女来伴奏!”
“哦?既然如此,准了!”他饶有兴致。
“谢皇上!”二人同时出声。
演奏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何况她手中还有一把绝世好琴,难得是如何做到锦上添花,而不是喧宾夺主,抢了舞蹈的风头。季宛云刚才的曲子虽然舒缓没有盖过了她书画的风头,却终究不衬托而是并立,终究还是分散了在场观众的一些注意力。
一袭深红色衣衫翩翩,如同一束在雪中盛放的寒梅,百里梦则仅以一曲《苦雪烹茶》做锦上添花,琴声隐隐,几不可闻,却压在了每一个舞蹈的节点上,让这支舞的韵味更显悠长。
梅兰竹菊,各占胜场。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看着所有人还在注视着台上那个曼妙的身影,依旧沉吟在刚才的舞蹈中。百里梦勾了勾唇角,胜负已分。
“好!”上官子博最先鼓起掌来,众人才如梦初醒般,跟着掌声一片。
季宛云看着众人的反应,咬了咬唇角,眼睛里是满满的不甘。
当百里梦以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姐姐身上时,却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流连。
“百里姑娘好琴艺,不知日后本王可有幸请姑娘弹上一曲?”声音冰冷,突然间的出声,竟另众人猝不及防。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百里梦身上瞟。蜀国皆知,翼王不近女色,至今府内连一个侍妾也没有,今日这话究竟是何意…?难不成真因为百里梦这一首曲子动了心?
“……”
霎时间变成了全场焦点,百里梦已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了,她忽然想起了假山后面上官淼和季宛尘的对话。他不是已经有了内定的王妃?
“小女子琴技拙劣,怎敢污了翼王的慧耳?”声音中带着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声音依旧冷淡,没有什么起伏,端起酒杯呡了一口酒。
“?!”这翼王跟他有仇不成,咬了咬牙,“小女自是不敢。”
上官一诺冷哼了一声,敢当面拒绝他,好大的胆子。
“呵呵,好了,两位的表演的都很好,福安,赏南海进贡的珍珠各一斛,宫中所用脂粉各一套。”皇帝适时出来打着圆场。
接下来银筒子又是一阵摇动,抽中了7号。
“臣女季宛尘参见圣上。”
百里梦几乎可以肯定,这皇上就是故意的!
“哦?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季姑娘你又选择何人切磋呢?”上官子博此刻笑的就像个狐狸。
“回圣上,刚才翼王爷夸赞百里小姐琴技,臣女一时技痒,想请百里姑娘指教一番。”
“……”百里梦就知道,不管是为了给她姐姐找回场子,还是从上官一诺的方面来说,她都会选她。
“季姑娘,不巧的很,我此次来并无准备琴艺。”你要切磋,我偏不。虽是在皇帝面前表演,可演什么由自己来定不是。
“哦?不是百里姑娘准备了什么呢?”上官子博插话问。
“回圣上,臣女准备的是剑舞,还望圣上恩准!”
“皇上……”福安插了话,皇家为保证皇上安危不允许利刃之物出现,也不准许会武的女子进宫。因此这菊宴这并不是明文规定,试问谁不想自家女儿飞上枝头?
“无妨!”上官子博朝着福安淡淡一句。
“公公,劳烦为我准备一把未开刃的剑便可。”
季宛尘倒也是有些能耐的,做了莲上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风姿绰约。舞毕,朝皇上行礼。低垂下的眼眸中自是带着几分得意,待要寻找对手的身影时,却发现百里梦早已不再大殿之上。
还未来的及问询问宫人她在哪里,就见一朵红云手持长剑翩然而至,金色的面具遮挡住了那张容颜,明明是一团火,却一招一式间带着清寒,如同天空中的皎皎寂月,清冷高贵。明明只是剑舞,甚至百里梦没有用曲子伴奏,风头却已盖过了任何一支舞。
曲毕,她行了礼,却没有揭下面具,也没有看季宛云那张阴沉的脸。
百里梦知道,皇帝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的抽签也无非是琴棋书画,歌舞升平,再无看头。
一场菊宴,最大的赢家还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