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状态不是太好,所以现在不适合听刺激的话。”英墨玮把齐彩莹送进病房前,低声嘱咐。
齐彩莹赶紧点头,向里紧走几步,又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打量身边的男人,像要确定什么,然后,扭身走了进去。
齐彩莹看到女儿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她已经从高强那里了解一些情况,知道女儿的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可是记忆中一直身体健康,饿几顿都还活蹦乱跳的女儿却成了这个样子,她的嗓子里哽噎,说不出话来。
“妈。”许一心看着强忍泪水停滞不前的齐彩莹,于是从小以来对母亲的畏惧和爱恋参半反反复复的心绪忽然释然了。
“妈。”
齐彩莹慢慢走到女儿床前,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不会死的,咱们家的女人虽然运气差,但是命硬,你一定能挺过来。”
母亲的话,外人听来没有一丝温情可言,可是对许一心来说,言语中满是关切,她既感激又抱歉:“妈,别担心,我其实没什么事,我会好的。”
“你把金镶玉手镯还给我,那东西不吉利,还是我留着吧。”
“不,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想要。”
齐彩莹叹了一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却没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妈,我不信这些,我会好起来的。”
齐彩莹伸手抚摸女儿的脸:“我知道你好强,比我更倔。”
许一心用手触摸母亲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妈,我真高兴你能来。”
齐彩莹一边走一边想着女儿小时候被她禁食而晕厥的场景,她走出医院的大门,站住,用手罩住额头,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她拍了拍前襟,拉了拉衣角,从容地走上大街。
英墨玮回味着齐彩莹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心里想着,怪不得许一心如此奇葩,原来她母亲就是一朵奇葩。
“我的女儿其实是个好姑娘,她就是有点粗枝大叶。她要能躲过这一劫,你就把她收了,镇住她,别让她犯倔。”
难道我是法海,她女儿是白蛇吗?结论是啼笑皆非,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推开病房的门。
“要把你妈留下多陪你几天吗?”
“不用,她有自己的工作。”许一心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妈妈是怎么知道我没病的?
齐彩莹临走前对她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孩子,适可而止,不要让外面那个对你那么好的男人伤了心。”
外面那个对我好的男人?英墨玮?
见许一心没有情绪回答他,英墨玮开始刷存在感:“许一心,我找过主治医生了,你拒绝下一个疗程的治疗?你不要把医生的话当儿戏,你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听到了吗?”
许一心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你说得轻描淡写,你代替我躺在这里试试?”
英墨玮看着病床上虽然病容满面却还是一副顽劣神情的女人,心想,我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女人,欧阳实在荒唐!
这边厢,许一心也在腹诽,他怎么会对我好,他只会折磨我!
于是,两个人有些冷场。
“你怎么没带巧巧来?”
“巧巧来了,你太耗精力。”
“我愿意,反正我没多长时间可活了,见一面少一面。”
“你放心,你死不了,如果这个疗程还没效果,我给你联系国外的医院。”
许一心心里着急,脸上出现一些血色:“我不去,我知道这个病治不好的。你要是真的为我好还不如把孩子先还给我!”
英墨玮还是好脾气地说:“你想见巧巧我可以每天带她来。”
“我要你把她还给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她的抚养权!”
“你就那么不服输吗?”英墨玮无奈地看着床上的病人,这个好战的女人,即便已经如此形容憔悴还不忘要争个你胜我负。
“临死了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死不瞑目!”许一心回忆着这几天在肚子里酝酿的话,只能现在孤注一掷了。
“巧巧的抚养权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英墨玮盯着病床上倔强的女人。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如果巧巧的抚养权对你来说不重要,你为什么死抓着不放,眼睁睁看着一个垂死的病人没有希望的死去?”
“你不要动不动就提死!”
“反正我活不了多久!”
“那是因为你不配合治疗,你心里想死的话,再好的医生、再有什么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许一心抬头说:“把巧巧还给我,我配合治疗!”
英墨玮沉默了,他盯着床上的女人。此刻她正抬眼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削尖的下巴,消瘦苍白的脸颊上只剩大大的黑眸子深陷下去,使她像一个虔诚祈祷的少女在祈求神助。他的心被灼热的烙铁触碰了一下,连日来的焦虑和无望如潮水般纷沓而至,将他心里的城堡攻陷了。他有一种冲动,走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他没有挪步,而是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我咨询一下廖诚。”
许一心屏住呼吸,心跳加速,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英墨玮的手机先响了,他按了接听键。
“欧阳?什么?你说什么?喂……”
许一心好不失望,为什么是欧阳,这个关键时刻这个倒霉的欧阳淳来什么电话!
英墨玮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突然用德语说了一句:“你等等。”然后把手机调到了免提,英墨玮把手机拿近到许一心耳边:“我的德语不好,帮我听听他在说什么?”
手机里的人在用很快的语速讲德语,许一心紧张地听着手机,一边结结巴巴地做着同声传译:“他说他们绑了欧阳,让你交赎金后放人……,不许报警,否则要杀了他……,赎金要欧元现金,二十四小时后他会通知你交赎金的地点……”
英墨玮打断许一心:“告诉他我答应他所有条件,但是不许动欧阳一根毫毛。”
许一心照着他的话翻译过去。
“他说要一百万欧元……他要你亲自来,他认得出你,欧阳手机里有你们的合影。”
“你告诉他我会亲自带着现金去。”
在许一心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电话迅速被对方挂断。随后,一张欧阳淳的面部特写照被传了过来,欧阳淳紧闭双眼,额头上有血迹。
许一心惊愕地看着英墨玮:“是不是欧阳的恶作剧?”
英墨玮摇了摇头:“不可能,欧阳不敢跟我开这种玩笑,他知道这么干的后果。他前几天去了德国,从昨天开始就没联系我,我还以为他去哪里鬼混了!我马上动身去德国。”说着他就拿起外套往外走。
“等等!”
许一心叫住了他:“说话的人有中东口音,我能分辨出来,因为以前在德国打工的时候曾经跟中东移民一起工作过。”
英墨玮点点头,转身离去。
许一心余惊未定,呆呆地看着被关上的门。
忽然,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英墨玮,他对着正愣神的许一心说:“乖乖地配合治疗,等我回来!”
门又一次被关上。
许一心看着那扇门神情恍惚,英墨玮最后一句话的语调让她感到别扭。
“凭什么要乖乖地等你回来!?”她冲着天花板翻了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