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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回往昔

颜之钰躺在绵软暖和的床上,心潮依然澎湃,思绪万千,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片梦境。

“之钰,之钰,快点起床开嗓练功,都五点了!”林之钰朦胧中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她的耳边大喊着,耳朵也被揪了起来,她疼得惊醒了,一手捂着生疼的耳朵,一手揉着眼睛,脑子里还在犯迷糊,一抬头就瞥见养母林氏正一手拿着鸡毛毯子站在床前,一手叉腰,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盯着她,像只母老虎,仿佛下一秒就能吃掉她。

林氏已经36岁了,保养的却好似二十二三岁的姑娘,她是这个小京剧剧团的台柱子,是远近闻名,功底最深厚的女青衣,早年与同剧团的武生林胜春婚后多年无子女,四处寻医也无果,夫妻二人一合计,咬了咬牙从福利院抱养了出生不久的林之钰。也许是常年的耳濡目染,林之钰从小就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她是同龄孩子里说话最早的,不到两岁,便会唱好几个完整的唱段,戏词一字不落,林氏夫妻喜出望外,便决定将林之钰培养成新一代的京剧名角,没有戏唱的时候,夫妻二人便在不大的房间里教林之钰唱戏,日子一长,整个剧团都知道林家的小女儿有副好嗓子,是个好苗子。然而。好景不长,林胜春两年前为了救人,便一头扎进了护城河,却被茫茫河水冲走了,连个尸体也没捞到。中年丧夫的林氏迅速老了,谢绝了几个上门提亲的人后,独自拉扯着年幼的林之钰辛苦的过着日子,对林之钰的要求便更加严格了,一旦达不到要求就是一顿痛打。

林之钰想到这里,脑海里顿时闪过以往林氏用鸡毛毯子教训自己的惨痛场面,马上缩着脑袋一面连连求饶,一面迅速套上衣服,溜下床,穿好鞋,趟着台步出了房间,嘴里不住的念着“呀呀呀”,丝毫不敢回头看。出了家属院的小门,她便撒开脚丫子,跑向平日练功的小操场,生怕林氏跟着,用鸡毛毯子抽她。

每天五点林之钰就必须准时起床,跟着剧团的人起床练早功:跑步、吊嗓子、跑圆场、下腰、练基本功。正值深秋,天色尚黑,三两颗星星正挂在天边,孤独的闪耀着,小操场边上几盏路灯昏黄的照着,场内却热火朝天,大人们三三两两的在操场中央“咿……呀……,唧唧喳喳……”的喊嗓、吊嗓;小孩子们则被许团长督促着一圈圈的绕着操场跑圈,锻炼肺活量。

一群孩子里属林之钰年纪最小,她勉强跟在队伍后面,气喘吁吁的跑着,不一会儿便没了力气,趁天黑,她偷偷的跑出了队伍,躲在墙角喘着气。她却忽然听见一阵读书声,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小石凳上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俊朗少年正背对着她,捧着一本书,坐在昏暗的路灯下,正专心的朗读着。

林之钰匀了匀气息,便悄悄向少年移动过去,她躲在少年身后,大力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少年却没有理会她,继续大声的朗诵着课文,林之钰灵机一动便捂着少年的眼睛,少年却坐着纹丝不动,只是用毫无感情的说:“林之钰,你别闹了,我知道是你,你还不赶快跟着大家跑步。”

林之钰不理他,松开了少年的眼睛,用手指在少年的背上乱划:“志远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学戏啊?”

少年不屑的说道:“学戏有什么好的?你看我爸爸练了一辈子的戏,浑身都是伤病,就算现在当了团长,还不是整天被我妈妈指着鼻子骂窝囊废,穷酸戏子。”

“志远哥哥,那你以后要做个读书人对吗?”林之钰追问道。

“嗯,我妈妈从小教育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听过这句话吗?我妈妈说我要是好好读书,将来就可以当大官,还能出国呢。喂喂喂,林之钰,你不要在我背上乱划了,快去练功,万一被我爸爸知道你躲在角落里偷懒,你就完了,我爸爸的鞭子可是很厉害的。”

林之钰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跑得太累了,志远哥哥,不要告诉许团长我偷懒,好不好?我请你吃小零食,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少年的袖子。

少年一点都不喜欢被林之钰拽着,正色喝道:“走开!走开!林之钰,你少拿这些小恩小惠来讨好我,我不吃你这套。”脸扭到了一边。

林之钰赶紧抱着少年的胳膊一通乱摇,求饶道:“志远哥哥,你最好了,我错了,我一会就去多跑一圈,你别告诉许团长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年慢慢转过头来,他的面容清俊白嫩,神情青涩稚嫩,头发根根竖起,书生气十足,他冲着林之钰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忽然间,少年的面容就幻化成年轻男子的模样,站在树荫下的他,身材高大挺直,清秀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轻巧的眼镜,浑身散发出浓烈的书卷气,好看的眉毛却生生皱起了,拧成纠结的一团,他脸色不悦的对着面前的林之钰说:“林之钰,我求求你了,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们从前是好朋友,今后也还是好朋友,好吗?你回去做你的大明星,大影后吧,我看你在大荧幕上活的风生水起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点的尊敬,我请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是完全消失,你懂吗?”说着就恶狠狠的朝着林之钰扑了过去,他哈哈大笑着抽出一把刀,便在林之钰的脸上乱画了起来。

“啊啊啊啊!!不要画我的脸啊!!我这就消失,消失,马上消失!!”颜之钰猛地从梦中惊坐起,嘴里喃喃的说道,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上下打量着陌生的房间,摸着脸,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林之钰了,对,她现在是颜之钰,她抱着脑袋,心里默念着:“我是颜之钰,我不是林之钰。我是颜之钰,我不是林之钰。我不认识志远哥哥,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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