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七星黯灭寒山夜
又一个晴夜，越怀秋自越家旧院出来。他走到了平日议事所用的正厅，厅内已经有两人在等他了。
“盟主。”二人起身。
“坐，不必拘礼。”说罢，越怀秋落座，端起右手边的茶盅，轻轻啜了一口。
“你二人此去半月，可曾寻得什么消息？”
两人相视，对越怀秋道：“启禀盟主，我兄弟二人由江南向中原一路探查，都没有寻到过有关于您师兄的踪迹。那柄魔剑……那剑，也无人见它出现过。这一人一剑都如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任何痕迹。我们循着他当时落水的那条河的方向去查，不论他的生死，都必然是有人看到过的，可是……”
说到这里，两人都闭了口，不再做声。
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无需介怀，越怀秋才接着道：“没有消息，又何尝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我们神剑山庄找不到，那么别人也是找不到的。只要找不到，他便是安全的。”
说完这些，越怀秋也没有再谈此事的意思，便随口问道：“近来武林中可有其他事情发生？”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兄弟二人总觉最近好像太静了些，平静得不像是这个武林该有的样子了。”
“是么……”
越怀秋起身，走到了屋外，抬头望天。只见夜空中正挂着一轮圆月，月色皎洁。
又是十五了，或许该回山里去看看大师兄与师父了。越怀秋心中想到。他下山已两年有余，也不知师父如今安好？
越怀秋在庭院内缓缓踱步，他有种直觉，再过两日，或许就会有大事发生。
山雨欲来。
一日后，五匹黑色的马行至一座山前。山色秀丽，下引清流，可以看出这地方是个灵秀所钟之处。
马上的人同样一身的黑色袍服，唯独有所不同的，是他们每一人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张面具，居中之人为银色，其余四人则是白色。
“阁主，直接上去吗？”玄武开口，音色却带着几分纤柔。她是一名女子。因而她脸上面具图案，也勾画着如女子般所特有的柔美，看去十分精致，细腻，直如艺术品。那是她自己亲手绘的。
她身侧的，是落辰，冰冷的银色面具下，他的眼神也有着如寒冰一般化不开的冰冷。他下了马，握住手中的剑，淡淡道：“上山。”
他们走得很慢，一步步登上台阶，望着山腰处的那座道观，那里香烟袅袅，是他们五人此行之目的。
那就是七星观，江湖十大派之一。
武林中人皆知，七星观主白眉道长德高望重，兼且武艺超群，向为龙腾云所倚仗，堪称他的左膀右臂。但其人嫉恶如仇，向来对那些与正派武林对立的势力毫不留情，却也结下了不少仇人。
落辰今日便是为了杀他而来。
不为其他，只因他是龙腾云的一只臂膀，杀了他，龙腾云自然就少了一臂，能使的力自然少去一分。
落辰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认为这老道必须死，七星观，也当灭。于是，他们便来了。
一路直行，走入观内，他们望见了几棵高大的枫树。那枝上的叶片还显得青翠，未见到有半点红。只可惜了观内的人，他们已等不到欣赏红枫的时节了，今日就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杀。”
落辰下令，他漠然的穿过人群。没有人能挡他，他不用拔剑，背后，玄贰，玄参，玄思，玄武四人已经开始动手清理这座道观中的人。
他们都有一颗冰冷的心，那心早如铁石般坚硬，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一剑又一剑，他们没有眨眼，就倒下一个又一个的人……鲜血溅染了枝上的枫叶，那些飘落在地上的，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无人知晓，是否最初的红枫，就是这样来的。
一间静室里，白眉坐在蒲团上。功力深厚如他，耳力自然也是极好的，他已经听到了外边的声音。只是他有心，却已无力阻止，他听到了一阵强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很慢，却很有力，一步一步，都像融进了他的心脏律动之中，像就在他的耳畔响起，如惊雷滚滚。
高手。
白眉的脑中闪过这两个字，能让他称之为高手的，已经屈指可数。
落辰依旧在缓缓的走着。他双手负于身后，捏着剑，胜似闲庭信步。他的剑势已经升起，锁定了白眉。因此，他并不着急，也并不担心，这名老道，已走不了。
吱呀——
落辰推开了门。
他看到白眉已经站起身等候他了。老人左手握着拂尘，右手捏着一柄真武剑，嘴角还噙着淡笑。这般看去，这名老人反显得有些慈眉善目，自有一种修道人的风骨。
“劳道长久候。”落辰淡淡开口。
白眉在观察他面前的这个人。这人虽戴着面具，可通过眼睛与声音，他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还很年轻。
“如此年轻，你本该前途无量，何以造此杀孽？”白眉叹气。
“呵……”落辰轻蔑一笑，他突然明白，为何有些人，会极其反感这些所谓武林正派的嘴脸。
为何本行一路，却又拔刀陌路。那并非是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便能概括的。
落辰自是不屑于解释的。他只是将剑横在了两人之间，一点点抽出了藏在鞘内的落英剑。
静若秋泓，恣肆如洋。
白眉的双眼怒瞪，看到这柄剑，他明白了。
许多年前，他便曾亲眼见过的魔剑。时至今日，他又见到了它。一如往昔般深沉、锋锐，而又美丽。
他自然知晓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是谁，虽然这人戴着银色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但一切都在他拔出剑后大白。
不过这个秘密，依旧还会是秘密。在这人一剑过后，这秘密将随他这个老人家一同被带入幽冥，世上仍旧无人能知晓。这人是不会容许他留下什么的。
事实如此。
落辰挥剑再收剑，便割断了白眉的喉咙。这一剑太快，快到白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连一滴血都不曾见到，连他手里的拂尘与真武剑都还握着不动，便已没了生机。
落辰静静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老人倒下，老人的双眼怒睁，难以瞑目。他至死都未想到，这个年轻人，比当年的那人还要可怕。有着比他更小的年纪，却比他更快的剑。
落辰在原地站了有一刻，他确认白眉已断了气，方才走近，蹲下来伸出手拂过他那双眼。
他要让白眉闭着眼。
至少如此，他是瞑目的，可以安睡。
落辰走出了静室。外边已经静悄悄的，连鸟雀都惊得飞走了，没了一丝声响。玄武四人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做的很彻底。此刻七星观内已经没有剩下一个活口了。
“烧了。”
落辰在枫树旁驻足。片刻后，留下话，走出了道观。
未过多久，玄武四人也走出了道观。他们身后，七星观燃起了大火。此时山里有风卷过，瞬息间便助长了火势，只见到火势冲天而起，仿佛如一条长龙腾空。
夕阳下，红色的云霞占了半片天，飘浮在七星观上空，也不知是被落日的余晖渲染，还是被那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天。
“阁主，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回阁里还是……”玄武看向落辰，问道。
“你们四人先回去，我要上神剑山庄走一趟。”沉思片刻，落辰答道。
“神剑山庄？阁主，那里可是……”玄参担忧道。他们四人并不知落辰与越怀秋的渊源。
“无妨，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去帮玄一，我会很快回来。”
说罢，落辰不再理会四人，夹了夹马腹，慢悠悠往东走。
“我们怎么办？”玄参看了看身边的三人，询问道。
“听阁主的。”玄武甩下马鞭，当先行去。三人见她如此，便也都不再多说，挥鞭跟上。
烟尘飘扬，马蹄飞踏。落辰默默注视着四人离去，这才同样上路。面具下，他的眸子越来越明亮。
神剑山庄，我来了。
苏颜，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