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语轩。
南宫凌天走了之后，渃澜无力地斜躺在床榻上。
身边，奉旨照护她的侍女们紧张地站立在一旁。
她，连想死的念头都实现不了……
微微合上泪水早已打湿的微肿的双眼，朦胧中，母后微笑着向她走来。
“母后！”渃澜惊喜地发现，母后竟能自己走路了，“母后，您的身体康复了？”她拉着母后的双手，欢喜雀跃。
“嗯！”夏墨西点点头，宠溺地看着渃澜，“渃澜，母后已经完全好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牵挂母后。”
“渃澜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她欣喜地看着夏墨西，仿佛回到了从前。
从前，在燕云，母后和父皇一起笑盈盈走进她的闺房来看她。
而她，总是那么不懂事，读的经书也是能少一点是一点。
“渃澜这么说，母后就放心了，”夏墨西微微笑着，摸着渃澜的头发，“母后，就此别过了。”
“母后，不要走，”渃澜忽然发现，母后的身影正在渐渐变得模糊，“母后，等等，渃澜和你一起走！”
“母后！”渃澜哭喊着。
睁开眼睛，窗外些许温暖的阳光淡淡照耀着寂静的床帏。
“渃澜公主，”一个年纪稍长成熟一些的侍女焦急地看着她，“您方才是做梦了吗？奴婢给您取了热毛巾来，捂捂脸，便不那么疲乏了。”
“谢谢。”渃澜轻声道。
她接过毛巾，温热湿润的水让她的眼睛暂时减轻了肿痛。
可心上的痛，无法去除，那种肝肠寸断的伤痛越来越厉害。
渃澜深深地感受到，她最爱的母后，永远离她而去了。
“公主，您用膳吧？”有侍女把早膳端了过来。
“我不饿，放那里吧。”渃澜淡淡的说道。
她如何下咽？她一心求死。
未央宫。
御医过来看过容黎，不过是急火攻心导致晕厥，但大家依然不敢大意，都守在容黎的身边。
“你们回去吧，哀家不碍事。”容黎道，“皇帝先留下，哀家一会儿。”
“是。”众人都领旨退下。
“母后。”南宫凌天面色焦急地坐在她的床前。
、“皇上，”容黎微微笑了一笑，虚弱地说道，“哀家没事的，你不必着急。”
“母后，儿臣希望您永远健健康康，”南宫凌天道，“这几日您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儿臣一定照办。”
“夏墨西……”容黎缓缓道。
“母后您放心，即使母后不说，儿臣也已经决定会依照燕云风俗，按照最高的礼格给她举办葬礼，”南宫凌天道，“赐予她皇后的谥号，亦会派人好生照顾慕月白。”
“嗯，”容黎点点头，喃喃道，“墨西这一生，大半的悲剧都是母后造成的，所以母后想最后能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
“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
“先不要跟渃澜说。等时机合适，再告诉她吧，”容黎慢慢道，“哀家本来，想给夏墨西一个交代，让泽儿和渃澜结个良缘，如今渃澜虽不知情，但实实有孝在身，结亲这事儿，要容后再议了。”
南宫凌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必定要跟母后说清楚，他不能再让渃澜和允泽牵扯在一起，“母后，儿臣，有件事情，想跟母后商议。”
“是吗？”容黎心里隐隐感觉到和渃澜有关，故作不知，问道，“不知皇帝还有何要事？”
“儿臣，”南宫凌天语气坚定地说道，“想待到渃澜守孝期满，纳渃澜为妃。”
容黎想不到南宫凌天竟然如此不容置疑说了出来，她吃了一惊，“皇帝何出此话？”
“儿臣，的确喜欢渃澜。”南宫凌天艰难地说出‘喜欢’二字。
“哀家心里一直以为，皇帝从来不是个为情动容的国君，”容黎的脸上不仅有失望，还有纠结的痛苦，“哀家满心希望渃澜能嫁给允泽。不过，如果渃澜同意，哀家也绝不阻拦，”她转向南宫凌天，“这件事情，皇上可问过渃澜？”
南宫凌天些许迟疑道，“儿臣，会让她同意的。”
一丝隐忧从容黎心底掠过，她知道，渃澜像夏墨西，表面性格温婉内心却坚定不移，渃澜不同意，或许谁也强迫不了她。她担心，渃澜会跟当年的夏墨西一样，不惜千里逃脱到燕云。
她更担心，南宫凌天亦会像当年的南宫晟一样，一生都生活在暴怒和报复中。
容黎不动声色，“既然皇上如此说，哀家还是依着渃澜的心意吧。如果渃澜同意了，皇上可与渃澜一起，到哀家这里来，虽然大礼必定要拖到三年孝满，可哀家也会给个名正言顺让渃澜陪伴着皇上的理由。”
“是，儿臣遵旨。”南宫凌天忙应道。
她是他的女人，在南宫凌天的眼里，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为他臣服。
“如果渃澜真心喜欢的是允泽，”容黎又道，“哀家倒希望，皇上能放下儿女私情，能成全他们两个。”
南宫凌天肯定地答道，“渃澜若一心愿意跟允泽在一起，儿臣亦会放手，只求他们能幸福。”
“好，”容黎宽慰地点点头，“你们两个，都是哀家心上的肉，哀家能做的，也是希望皇上和泽儿此生幸福。”
“儿臣谨记母后的话，请母后放心。”
“嗯，”容黎道，“时辰也不早了，皇帝也该处理政事了，哀家想睡一会儿。”
“是，”南宫凌天道，“母后您好好休息，儿臣退朝后再过来看您。”
从未央宫出来，南宫凌天脚步既有些沉重亦有些舒缓。
夏墨西去世，其实是他未曾想过的。
他以夏墨西和慕月白的自由和生死，掌控着渃澜的悲喜。刚开始，他不过觉得是解脱无聊的一种方式。
直到他意识到，开始因为渃澜的悲喜而牵扯到自己的悲喜。
母后说夏墨西的大半悲剧是她造成的，他更无话可说，如果这样，那推她入悬崖的最后一个人，应该就是他南宫凌天。
渃澜，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恨他入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