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
容黎拉着渃澜的手，面对面坐下。
“太后”，渃澜抬头，“渃澜感激太后照顾母后，这份恩情渃澜没齿不忘。”
“渃澜”，容黎疼爱地看着她，“从哀家见你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你是个面善心慈的好姑娘。皇上性格冷漠不近人情，让你受委屈了。”
“渃澜感念皇上和太后隆恩，”渃澜忙道，“皇上和太后同意父皇母后回燕云，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泽。”
“哀家跟皇上说了，让你也陪着父皇母后回燕云。”
“真的？”渃澜眼睛里遮掩不住的惊喜，“皇上同意了？”
“嗯，”容黎点头，“你的母后身体孱弱，路上又多颠簸，哀家虽不放心，但你母后去意已决，她必定也期盼你能回燕云，陪在她身边。等你母后安顿好了，你再回烈风。”
“是，”渃澜起身拜谢，“多谢太后。”
容黎扶住了她，忍住哀伤微微露了一丝笑意，“此去燕云，山高路远，你要好生照看好你的母后，哀家派了皇儿允泽一路跟随，来去有个照应。你可能并不认识，他脾气是极好的，并不似皇上，若有什么事情，大可托付于他。”
渃澜低声喃喃道，“允泽......”
她如何不认识？自己伤他至深，却无法弥补。
这一路，更恐怕还要给他增添无数烦恼。
她本想已是和他别过，偏偏又总能相见。
即是能相见，也未可有相恋。
偏殿门外。
护送的车辇和队伍整齐停在那里。
十余名御医备了药品也紧随其后。
南宫凌天叮嘱允泽，“先送他们回燕云皇宫，至于流放南荒，日后再议，”他又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的要求是，你和渃澜，速去速回。”
允泽点头，“臣弟遵旨。”
南宫凌天看了看渃澜，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探头看向车辇里几欲昏睡的母后。
南宫凌天轻咳了几声，走近她身边。
“朕，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希望你也能做到。”
“奴婢谨记在心……”渃澜轻声道，“待母后身体转好，必即刻回烈风。”
“朕还要你记得，”南宫凌天压低声音，“允泽是朕的皇弟，想必渃澜公主自有分寸。”
“奴婢知道该如何做，请皇上放心。”
南宫凌天微微点点头，示意护送的侍卫启程。
此一别，远隔万里。
看着渃澜娇弱的身影渐渐模糊，南宫凌天漠然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舍。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他傲然立世，现在却送敌国的废后废帝和公主回国，想来，这绝不是他南宫凌天会做的事情。
是因为母后的祈求，还是燕云皇后的病势，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他曾固执的要让她生不如死，如今，却希望她平安归来。
明明知道渃澜喜欢允泽，允泽对她有意，他竟然同意让他陪她来去？
也许，是因为明白，在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细心和用心照料渃澜了。
即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其实，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已经不舍得了。
他的喜忧，渐渐被她左右。
她只不过刚刚离开，他便开始期盼她能早日回到烈风。
甚至，他有点后悔，不该把夏墨西和慕月白关进地牢，如果没有夏墨西的重病，渃澜应该也不会离开了。
他转身缓步走回行宫。
御书房内，李如镜给他搬来的各种书籍还在，静静躺在书案上，即便是最挑逗的封面，此刻也变得死气沉沉。他随手翻起一本，书中欢快诙谐的各种追女孩子技巧，又让他烦乱起来。
他真的有些老了，种种看不惯幼稚的爱恋言行。
“皇上又何必烦恼呢，”李如镜察言观色，脸上堆笑，“这渃澜公主一走，皇上您应该开心才是。”
南宫凌天皱眉，“朕哪里烦恼了？你这老头儿又胡说。”
“几年来奴才看皇上征战各国，却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善待过一个敌国，”李如镜摸摸没有胡子的瘦长下巴，“皇上一片仁慈之心，既然肯冰释前嫌，那渃澜公主岂不感念皇上您的恩德？”
“她对朕，除了一丝表面上的感念，剩下的都是恨了吧。”南宫凌天星眸下一抹黯淡的失落，“朕，也未对她有什么仁慈，或许，带来的伤害更多。”
“恕奴才多嘴，”李如镜低眉躬身，慢慢道，“奴才曾侍候先皇，在奴才眼里，从未见过先皇惆怅过儿女私情。奴才以为，皇上您与先皇性格相似。如今，皇上因此事忧思，倒不像您原来的性情了。既然皇上您在意渃澜公主，何不跟太后禀明，等渃澜公主回烈风，皇上纳了她做妃子如何？”
南宫凌天抬眼，冷冷道，“李公公连朕要纳哪个嫔妃都要操起心来了，这总监当的的确称职。”
李如镜见南宫凌天烦心，本想替他想个解决的法子，好讨皇上个欢心，没想到皇上又一副冰冷的样子。他忙噗通跪倒，迭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哪敢替皇上操心这种事，实在是奴才一片忠心怕皇上您纠结于此，才斗胆想出这么一出，奴才年纪大了脑子糊涂，求皇上不要怪罪啊……”
南宫凌天懒得看李如镜在下面磕头如捣蒜，摆摆手，“下去吧，好好回去面壁思过，脑袋糊涂，朕今天不计较，以后若糊涂了，连脑袋都不保，也是你自找的，朕可保不得。”
“是，是，谢皇上，谢皇上，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李如镜爬起来，边说边退下了，及至退到殿门前，瘦削细长的身子一个转身飞一样的跑了。
南宫凌天嘴边飘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老头儿的主意倒也真的不错，南宫凌天心里道。
只是，若着了这老儿的道，他指不定要说出去。现在这样，料他也不敢张扬了。
燕云山高水远，希望那丫头一路平安。
希望，她能早日回到烈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