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研究生开学后,两人似乎也像很久以前一样,一直都没有主动相互联系过。虽然他们如今都漂泊在西京,学校间10公里的距离,可邵武良觉得他们间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远过。邵武良也不是没有动过联系程紫怡的冲动,有时他想,就算是聊聊qq,发发短信也好啊,只是他一直难以练习好每一字措辞,每一个呼吸,每一个时间和方式。
不知从那天开始,他有了一个很大的阴谋,他知道,11月23号,是程紫怡的生日。
他偶然看到一个心形的优盘,他把它买了下来,他准备送给她作生日礼物。这个优盘里,将会有一段视频,视频的男主人公,应当是自己。从开学伊始,课余时间,他就一直在学视频制作软件,他预备用一个温馨浪漫的场景,从容地叙述整个故事,他和程紫怡的故事,告诉她这么久他都想了什么,毫无保留地把所有都告诉她。
这一切正如他所预料,进行得很顺利。他拿着录好的视频想,11月23日,应当会有很多人陪她一起过,好多优秀的女生和男生,她应当不会孤单。而生日的第二天,大概就像烟火明灭之后的黑寂一般,繁华过后,总会有些孤独吧,总有些快乐或者悲伤想找个人分享,这时候他去找她,然后把最后的“I“送给她。他预谋的很好,程紫怡的英语很好,心形的U,再加最后的I,她应当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吧。再退一万步说,假设她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她一旦打开u盘里的视频,就一定听得到自己的心里话。他又在想,万一u盘中毒,抑或是她顺手给删了,该怎么办?他好几天吃不好饭,觉也睡不好。后来宿舍唯一有女朋友的同学袁麦强,在给一群单身汉开班授课的时候说,妹子们最不喜欢优柔寡断的男生。
邵武良在心里点了点头,决定不再纠结,静静地等待着11月23号那一天。
燕京的十一月份风大得离谱,加上连日的雾霾,笼罩得这个城市沉沉郁郁。邵武良跑到快递点,寄出了那个燕京发燕京的快递。望着顶着风和霾跑过来气喘吁吁邵武良,又看了看收件人的地址,快递小哥有些诧异,困惑地望了望邵武良,也没说什么。
与邵武良料想的一样,在空间沉寂很久的程紫怡,在生日当天发了好多的图片,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子,好多漂亮的少男少女们,围着戴着中间闭眼许愿的程紫怡。
武良却又开始有些自惭形秽了,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身,结果在挣扎好久之后,最终没迈出那一步,他的不自信在这一刻泛滥,他不停地问着一个问题,我拿什么跟他们比?
他那里都不想去,一整天一个人呆在靠阴面阴沉的宿舍里,翻看自己先前写下的心情。忘记了吃午饭,忘记了吃晚饭。
程紫怡的电话打过来时,邵武良才觉得自己很饿。
程紫怡的第一句话不是武良想象的“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联系我”,电话那头,听得到程紫怡苦笑着说:“好久不见!”
邵武良也应了声“好久不见。”这才发现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颤抖,心跳就像是待沸的水一样,咕咚咕咚激烈地煮着。
程紫怡的第二句话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很好看。”
邵武良忽地拾起了股勇气,道:“u盘好用吗,我还没试呢。”
程紫怡缓缓道:“我还没试呢。”
邵武良追了一句,“那你…”。
程紫怡回道:“我没看,对不起。”
邵武良还想说,被程紫怡打断,道:“昨天晚上高翔正式给我表白了,我给你说过的那个。”
邵武良当然知道,程紫怡发的那些图片里,没有一张里有高翔,因为此刻的他正拿着单反,站在镜头的另一端。邵武良的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咚地一下落了地,就像是日薄西山的垂死之人,在告别这个世界之前的最后一次心脏骤停一般。这一刻的味觉不是苦,不是甜,不是酸,不是辣,是一种麻木。更像是临被杀头的犯人,在刽子手的刀挨上脖颈的那种冰凉感。
邵武良鼻子一酸,压着情绪故作轻松道:“哦,就是那个从大三一直追你的高富帅啊!”
程紫怡淡淡一笑道:“是啊,他保研保到我们学校了。昨晚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也聊了很多很多…”
邵武良结结巴巴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紫怡很感慨地说:“我,我心动了。”
邵武良忽然想起一部藏族电视剧,片名叫《尘埃落定》。
邵武良穿着拖鞋发疯似的冲下五楼,来到自行车棚前,他疯狂地把钥匙插入匙孔,电话那头程紫怡道:“喂,你还在听吗?”
邵武良抹抹额上的汗水,以往常从没有过的语调对电话那头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马上…我马上…”
他的手近乎疯狂地扭转钥匙,但平常顺手的自行车锁,此刻却非要刁难这个少年,凭他怎么扭转,都是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
电话那头的程紫怡,听得到他的急迫,于是她淡淡地道:“对不起,我等不及了,我打算现在就答应他,他就在我们宿舍楼下。”
邵武良似乎像没听到一样,还是使劲地扭转钥匙,不想“啪”地一声,钥匙断在了锁孔里。
邵武良把钥匙串扔到地上,朝校门口发疯似的跑。电话那头程紫怡喊了两声邵武良之后,叹了口气道:“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子,幸幸福福地生活的。”然后挂了电话。邵武良左手还拿着手机,保持在耳边接电话的状态,摆动着右臂发疯似的跑。
笔直的梧桐道上路灯初上,未落尽的梧桐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昏黄的灯光下,少男少女们入对成双,诧异地看着一个癫狂的少年,沿着笔直的柏油路奔跑。
校广播适时地响了起来,放的是那首陈淑桦唱的《情关》:
英雄美人情关难留
是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人
才能完成这个梦
我本有心我本有情
奈何没有了天爱恨在泪中间
聚散转眼成烟
秋风落叶愁满楼儿女情长谁捉弄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飘啊飘啊飘的风吹的是谁的痛
欠山欠水欠你最多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冲出校门口时,邵武良又失魂落魄地一个转向往回走,低头一看,拖鞋已经跑掉了,身上更是没带证件,他在保安大叔多重的盘问下,才得以赤脚无证件失魂落魄地进了学校。他按照原路返回,找回了他跑丢的拖鞋,其中一只被经过的车压得翻了个个,贴在下水井盖上。再沿着那条无比熟悉的路线,找到了丢在地上的钥匙串。大学里治安真是好,武良想。
这时候下雨了,大雨将至,满地潮湿,记忆要是能像歌里说的那么快流逝该有多好。雨滴顺着眉毛流向面颊,又毫无道理地绕到嘴角,渗入唇舌。雨的味道是咸咸的,武良这才知道。
后来武良问程紫怡,说你当时看我录的视频了吗?我准备了三个月。
程紫怡说当时没看,不过我看到你的礼物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邵武良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
程紫怡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道,和高翔分之后看过,哭了三天。
武良“哦”了一声,自豪了好一段时间。
他想起了一个故事,岳灵灵曾经问过邵武良一个问题,说如果你追一个女生,结果她拒绝了你,那你要怎么办?
邵武良说,那得看我对这个女生有多喜欢了。
岳灵灵说,就是那种没她不行,非她不娶的状态。
邵武良说,那我就大哭三天,然后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