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姝泪这三个刚出口,底下立刻议论纷纷。
“娇姝泪啊,这个东西竟然还有!”
“究竟是谁这么毒啊,竟然用娇姝泪来害人。”
像这种场合完全就是属于女眷的,因为这娇姝泪基本没几个男眷清楚的。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根本不是男人该管的事情,他们也根本不想管。他们如今只能做个观众罢了,那些女人的八卦多嘴,爱管闲事的本性还不知道对这种事情有关感兴趣呢,但是男人说不定只会觉得扫了酒兴,目光也顶多投过来看几眼。
萧宣鹤默默地注意着那边的一举一动,的确在场除了孙绫绣自己,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就看看那个心狠手辣的臭丫头会怎么处理了,因为这事要是不下个定论,若是传出去,对叶家的名声自然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要是处理不够得当,擅自偏袒那一方,而不能让另一方心服口服的话,也是不妥的。
其实叶初颐才是真正腹背受击,骑虎难下的人,因为不论怎么做,势必要得罪孙林两家之一,而且这两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完全得罪不起。想到这里,萧宣鹤不免怀疑孙绫绣和林鸾珮不过是要合伙害叶初颐而已,但他又觉得不对,孙绫绣和林鸾珮要是合起伙来害叶初颐,那怎么害,她们肯定是要有个人吃亏的。
这个不对,那个也不对,那孙绫绣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不会真的要刻意针对林鸾珮,给林家一个下马威吧?
陆云生坐在叶初颐身边,拉了拉叶初颐的衣服,问道:“姐姐,什么是娇姝泪啊,这个东西我从来都没学过,也没在任何古医书上见过。”
叶初颐转过头去,低声道:“娇姝泪这个东西吃下去女人就会永无子嗣。以前娇姝泪都是皇宫中嫔妃用来陷害得宠的人的,为了就是不让她们怀上龙胎,让陛下对她们心灰意冷而已。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已经传出宫外来了,所以好多名门大家的院子里也有娇姝泪的出现,陛下在后宫还有官员们在各自的府里虽然都治理过,但是无济于事。”
陆云生停了只是点点头。
顾名思义,娇姝泪啊娇姝泪,静姝娇女纵使再美,到香消玉殒的时候都不能有孩子,怎么会没有眼泪?这个名字取得倒也是名副其实了。孙绫绣顿时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谁这么狠毒的心肠啊,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陷害我!郡主,求您势必查出罪魁祸首,还文洁一个公道!”
听到这里,叶初颐做出不尽的头疼为难的样子,秀眉紧蹙地深思着。
林鸾珮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郡主,昭颜刚刚突然想起,上次林府里有位姨娘好像拿过这娇姝泪,害得另一位姨娘永无子嗣,昭颜的父亲曾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赶走了那位陷害人的侍妾,而这位侍妾却说娇姝泪是容姨娘给的,只是没人相信她罢了,而且容姨娘本人也没承认。”
这话放在知情人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容姨娘是林珞妍的生母,那么林珞妍能有药也不足为奇。再说了,林家两姐妹同在一个屋檐下,能有什么矛盾嫉妒的也在所难免,所以林珞妍既有了动机,也有了条件和毒药。林珞妍听到林鸾珮说这些的时候心中胆寒,当即跪倒在地,大放悲声:“郡主明鉴,王爷明鉴,昕颜从小就和昭颜妹妹生活在一起,怎么会做出这样坑害手足的事情?”
其实,林鸾珮说的这一切都没错。容姨娘是看在那个小妾太受林丞相的宠幸,便找了个脑子不太聪明,但受过宠如今却因为那个小妾而被冷落的姨娘,把娇姝泪给了她。当时那件事闹得全府皆知,一开始林丞相是有点怀疑容姨娘的,但因为林珞妍的苦心求情,才肯定容姨娘是清白的。
再然后,林晚封了所有人的口,才没有被传入民间。现在林鸾珮拿这事说出来,虽然会摸黑林家,但起码不会摸黑林鸾珮自己的。
“那你如何解释娇姝泪一事?”孙绫绣面色惨白,怒道。
“姎……姎……”林珞妍顿时慌了,纵使她再精滑,一时间也找不出推托之词,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光喊冤枉,“郡主,这是有人要陷害姎啊,姎自小与昭颜姐妹情深,和文洁妹妹感情也很要好,这样恐怕是有人想要对孙小姐和昭颜不利,所以要设计祸害姎啊。”这是又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就在这时,叶初颐的婢女雎言已经回来,附耳轻语几句,随即退下。向来以温和优雅而闻名的叶初颐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勃然大怒地一拍案几道:“林珞妍,那太让人失望了!你还说是别人陷害你?方才我已派雎言已经到各大药铺去问过了,回春堂掌柜亲口道你婢女奉你的命令半月前正好去他们那里买过娇姝泪,你作何解释?”说完她的全身几乎在不规则地颤抖着,仿佛被气得不轻,也为感到林珞妍感到不耻。
林珞妍想到叶初颐这么快就查到这些,这下铁证如山,凄惶四顾,却再想不到任何推托之词,现在谁能帮助她?那娇姝泪是容姨娘托她去买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这样的疏忽让林鸾珮和孙绫绣钻了空子。
“昕颜姐姐,你身为我们林府的小姐,又是我们林家的长女,我如此敬重你,喜欢你,血浓于水啊,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坑害家族至亲,祸害朋友的事情?”林鸾珮看上去怒气并不亚于叶初颐,厉声喝道,“昕颜。你不为你一辈子的清白体面着想,也该为你的娘亲和林家想想,怎么会这样糊涂呢?”林鸾珮还特意咬重了“你的娘亲”四个字。
闻此,林珞妍浑身一颤,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弃子和棋子,用来替林鸾珮的顶罪的。她心中悲愤,不住地磕头道:“都是姎一时糊涂,上次去孙府看文洁的时候偷偷拿了文洁的头面首饰出去卖,害怕文洁发现,所以就想……就想孙绫绣如果死了,就不能再追究了,正好听说这娇姝泪能让人死得不明显,于是就去买了些娇姝泪,正巧被容姨娘看见了,便给她一点。后来为了预防万一,便要把这一切推在昭颜身上。昕颜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文洁妹妹能欣然原谅,但是请相信昕颜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害人的,对不起。”
叶初颐觉得有些懵懂,一切发展得太过诡异,以至于她那向来清晰的头脑如今迷迷糊糊地一头雾水。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呢,林珞妍怎么不知道反驳呢?以她那样的性格为什么会逆来顺受?究竟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叶初颐现在赶紧把思绪重新理了一下。
假设目前他们说的都是实话的话,先是林鸾珮弄丢了杏仁,在桌上寻找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孙绫绣的茶盅,险些弄倒它,因此把它端正的时候被孙绫绣看见并误以为林鸾珮在给她下药,但林鸾珮自己并不承认,这样的话茶盅里应该没有毒才对,可是却检查出了娇姝泪。依林鸾珮回忆,前些时候林府有侍妾用过这个娇姝泪,并说是林珞妍的生母,容姨娘指使的,但林家当时并未追究此事,没想到如今查证发现林珞妍曾去买过娇姝泪,那么她便是最可能下毒的嫌疑人,她自己也说了这是她下的毒。
对了,大概是这样。叶初颐突然想通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孙姐姐,林姐姐既然都道歉了,我们不如原谅她好不好?”陆云生自然知道叶初颐如今说什么都不适宜,便开口解围。再说一个小孩子说什么,都会被原谅的,一般人也不好残忍回绝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孩子。
孙绫绣心中有些矛盾,许久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嗯......既然常安王殿下都这么说了,姎自然不会追究了,只是希望林小姐以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我......我会的......”林珞妍断断续续地道。
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的话这么有用啊,云生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叶初颐暗想着。
出了这种事,宴席草草结束,而且是不欢而散。如今已然到了深夜,叶府里面只剩下叶初颐和陆云生,以及那特地留下来想询问清楚的萧宣鹤。月满,月光如水笼罩着,阴冷的寒意刺骨,凄清的银光如剑刃一般凛冽。萧宣鹤坐在叶府中唯一一棵树的枝干上。原本妖冶魅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冷峻,显得更加神秘。
“作为盟友,你有必要回答一下,刚才在宴会上的事情。”萧宣鹤的声音冰冷,和平常那种蛊惑人心的含情声语截然不同,直戳心底,像置身在寒冷的冰水里,从发丝到脚趾尖完全没有一丝温度。
剑眉微挑,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多了一份潋滟的波光,含情凝睇。阵阵寒风拂过,几缕黑发轻抚过面颊,他完美的五官简直是上天最好的杰作,没有一丝瑕疵。红衣如血,黑色的头发只用一根红色的缎带简单地束着,原本的装束在他看来自是觉得有些拘谨,宴席刚结束就换了套装束,红衣被寒风吹动着,双腿与衣摆悠悠荡荡地垂下,那个妖艳的笑容使他多了分桀骜与不羁。
“管得很多呢秦王殿下,这爱乱打听的性格真是跟一个女人一样。”叶初颐双手环抱在胸前,毫不留情地道。
“姐姐,秦王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还没走么?”陆云生从叶初颐身后缓缓走出来,抬头望着萧宣鹤,拉了拉叶初颐的衣角,疑惑地道。
“就是块狗皮膏药,别管他。”叶初颐俯首微笑着对陆云生道,她伸手摸了摸陆云生的头,转而就要拉着他的手离开这里。陆云生点点头,一边和叶初颐离开,一边扭头看着冷着脸的萧宣鹤,露出干净的笑容。
不管是怎么对待叶初颐,她都是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萧宣鹤搞不懂为什么叶初颐会对陆云生那个家伙那么好,他的那个小表弟有什么过人之处吗?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不会忘了这个小男孩根本不是她弟弟,她是不是忘了真正的叶安哲已经失踪了?这个笨女人,死女人......
月夜寂静,只余叶初颐和陆云生落在青石板路上悉悉秫秫的脚步声,银白的月亮清冷闪耀地可怕,一缕淡淡的云雾突然掩盖住了月光,只余一束光线落在叶初颐的身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是不是?”叶初颐突然停下,轻声道。陆云生一样顿住了脚步,奇怪地看着叶初颐,这句话并不想特意对某个说的,而是漫无目的地冒出了一句。
陆云生望着宛如一颗水晶的月亮,温暖地笑着道:“是很漂亮,不过姐姐你和秦王他不是盟友吗,为什么关系还这么不好?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啊。”
叶初颐摇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实在太善良了。安哲和你就不一样,他对人总会有很大的戒心。”
陆云生低着头,轻轻地喃着道:“安哲?他就是常安王殿下,姐姐的亲弟弟吧,那个和云生长得很像的人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初颐只觉得陆云生说的话里面多了点惆怅与凄楚,但她觉得像陆云生这种性格的人,绝对不会有这种感受。叶安哲和陆云生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叶安哲的性格比较冷淡,待人接物都有些高傲,他的生命里一般只有两件事情,读书和习武。而且他鲜少会笑出来,并不喜欢与人接触,极不合群;陆云生的性格就温和多了,他对所有人都宽容友好,他的笑容很干净很温暖,善良得有些不像是寻常人,很多人只要第一眼看见他,就会喜欢得不得了,说是喜欢倒不如说那是敬重,人们的心底总会希望和心灵纯净的人在一起,人所敬重的是就是那完美的善良吧。
叶初颐问道:“云生,我问你哦,你当时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恨他们?”
陆云生鼓着脸颊,思索一下,道:“那天的感觉啊,云生记不清了。”说完他友好地笑了笑。
记不清了么?叶初颐呢喃着,幽幽地叹息一声:“云生,你不奇怪方才在宴席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云雾都散开了,世间被照得锃亮,陆云生笑着道:“姐姐想说云生自然不必多问,姐姐不想说又何必要去问呢?”
云生......谢谢你。叶初颐嘴角上扬,一股莫名的喜悦与欣慰越上心头,微笑着看着远方。
东厢房,叶初颐送陆云生回自己寝室后,便朝着宋浅熙住的东厢房。见叶初颐突然来了,宋浅熙有些惊慌失措但是却有点难言的高兴。叶初颐看到宋浅熙露出了笑容,就知道了宋浅熙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宋浅熙恐怕早就知道了今天在宴席上的事情,她想去问叶初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有些不敢,如今叶初颐自己来了,她自然高兴。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不用多说了,我告诉你就行了。”叶初颐直言不讳地说道。
宋浅熙虽然觉得被拆穿有些心虚,但还是欣然听着。
其实孙家和林家根本就还好好的,这分明就是林家自愿与孙家合作共同陷害林珞妍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上次在皓月阁孙绫绣被林珞妍惹得很生气,虽然林珞妍已经被掴了两记耳光,但林晚听林珞妍说了这件事,怕孙家并没有消气,他也知道林珞妍一定会很恨孙绫绣,买药对付她陷害她自然在情理之中地利用了这点。
首先让孙绫绣自己给自己下毒,林鸾珮在假装找东西,造成孙绫绣觉得自己的茶水的假象以让林珞妍能够有一种想坐山观虎斗的感觉,不知不觉间阴了林珞妍一把。所以这件事叶初颐只能算是个推动者和旁观者罢了。林珞妍自己心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都被林家人,更应该说是被林晚拆穿了,就不敢再否认。
看来这位大小姐和林家的人都很怕林晚这个锦囊吧。
陆云生坐在窗前,一颗水晶映在他的眼里,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棵树上,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没人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个偌大的府邸里面。
“萧宣鹤,西梁的秦王的殿下,封王后立刻外出游历,是江湖上以箭术闻名的勾魂鹤。他的生母是严贵妃,严府的长女,永昌候的亲侄子。如今与林丞相的嫡女林鸾珮订婚,预计年末完婚但是最近似乎与啼竹郡主叶初颐来往过密。”
——一个声音在陆云生的身后响起来,陆云生警惕地回头,诧异地瞪大双眸,瞳孔极缩,旋即神秘而诡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