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中羡门棋局
阿杰悄悄地拔出枪，从老古董身边抢过去，趁羽田芳子不注意，对着她就是一枪。“赔我大哥命来。”
羽田芳子身手敏捷，水蛇腰一扭，跃到一边。阿杰的子弹飞了出去，打在中羡门上。中羡门的顶上马上飞出一支劲弩，阿杰大叫一声，仰头倒在地上。他的眉心插着一支箭，鲜血从他的额头汨汨而出，血线开叉分成几支在他的脸庞上画了一张网，看起来十分恐怖。
子弹触发了机关，葬送了阿杰的性命。孙士明面无表情，走到阿杰的尸体跟前，阿杰的眼睛圆瞪，好像死不瞑目。孙士明蹲下身子，默默地给他合上眼睛。
“孙老板，这可怪不得我。”羽田芳子说道，“我一再强调不要乱动，你的手下狂妄无知，这叫做自食其果。”
“你……”孙士明咬咬牙，难以隐忍心里的恶气。
“孙老板，我再说一遍，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这墓道里的机关。”羽田芳子又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但此刻我们更加是朋友、合作伙伴。”
“好，”孙士明点点头，“我也告诉你，我迟早会跟你羽田芳子算这笔账的。”
“那好，我们先解决这道门。”羽田芳子走到中羡门跟前。
时广明叹了口气，从外羡门到中羡门短短的几十米路，就死了三个人。要进入秦始皇陵地宫，前面还有两道门，其中不知还有多少机关陷阱？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卫亚男，卫亚男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
羽田芳子在石门上看了一会，回过头来，对着时广明招手。时广明松开卫亚男的手，走上前去。中羡门是由两扇巨大石门组成的，厚重无比合缝紧密，连羽田芳子头顶上探照灯的灯光也照不进大门中间的缝隙。
“我来看看，年轻时我专门研究过门。”孙士明走上前去。
“那是你的专业。”老古董讥刺他一句。
孙士明没有理会他，在石门前观察了一会，说道：“门的种类五花八门，按结构可分为旋转式，升降式，开合式等。外羡门属于升降式，与现在的卷闸门，水坝的挡水门相似，纵向升降的。司马迁在《史记》中“下外羡”的记述是十分准确的。他对中羡门的记述是“闭中羡”，中间这条门缝也说明这道门是开合式的。门的两边没有旋转轴，两壁墙上各有一条槽，看样子是可以伸缩的推拉门。”
“难怪这些筑陵人死在这里，”羽田芳子说道，“石门那么厚重，起码有上万斤重，绝非人力可以打开的。”
“古人有古人的智慧，古代埃及人建金字塔使用的石块比这还要大得多。”孙士明说道，“这道门下面的槽从中间分别向两边倾斜，立在上面的两页门的重心也是向两边压。所以，我怀疑有一把锁把两页门连在一起，才使它们屹立不倒。一旦我们打开锁，两页石门在自身的重力之下，会向两边滑下去。
锁在哪里？几个人细细打量石门，石门打磨得十分光滑。羽田芳子说道：“你们看这里，这下面是什么东西？”
手提灯照过去，羽田芳子手指着石门的下部，那里刻着一些线条，横平竖直纵横交叉。交叉的点上是一些孔，深入石门之中。孔的形状分别为圆圈和三角形，雕琢得十分严整。
“围棋棋盘？石门上竟然是一个十七路围棋棋盘。”时广明一边数上面的线条数量，一边说道。“横向纵向各十七条，上面是一个十七路棋盘，圆圈和三角分别代表黑白棋子。天呐！这扇门上的这盘棋可能是历史上最早的棋谱了。”
“围棋是日本人发明的，没想到秦朝时就传到中国了。”羽田芳子突然说道。
“中国人下围棋的时候，日本人还在跟野兽谈恋爱。”老古董揶揄了她一句。
“围棋是中国发明的，”时广明也说道，“围棋的起源在中国源远流长，晋人张华在他写的《博物志》记载，‘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围棋早在三皇五帝的时候就有了，唐朝时日本遣唐使也就是留学生吉备真备带入日本的。当然，近代日本对围棋的发展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羽田芳子被呛了个没趣，马上转换话题：“上面很多交叉点上有很多圆圈和打叉，想来是代表着黑白双方的。这表明这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那么，下一手棋很可能就是打开石门的钥匙？”
她的话有些道理，打开机关很可能就是下一手。时广明围棋水平达到业余五段，是关中有名的业余高手。他数了数圆圈和三角的数量，说道：“圆圈一方九十六，三角一方也是九十六，我们不能确定下一手棋是三角一方还是圆圈一方。”
“不能确定？”羽田芳子靠近石门，认真地审视棋局。看了一会，她突然哈哈大笑，说道：“秦朝人的围棋水平就是这个样？我还以为是什么流传千古的名局呢。这个水平的棋还敢刻在石门上，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时广明却神色凝重，苦思冥想，他想这盘棋绝非这么简单。羽田芳子从地上捡起一支箭，对准一个点说道：“局中三角一方已呈压倒之势，三角或征子或反扑或倒脱靴或滚打包收或金鸡独立，手筋纷呈妙招迭出，圆圈一方几无还手之力。天元是个绝好的点，可以致圆圈一方于死地。下一手三角一方下在天元这个点上……”
“慢！”时广明赶紧喝止她，“如果不想被射死，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这盘棋毫无悬念，”羽田芳子振振有词说道，“这盘棋放在这里难道不是告诉我们，那些孔就是钥匙孔？”
“这可能是个陷阱，”时广明拿过羽田芳子手中的短箭，说道。“你们看，这短箭的箭头跟门上的三角大小相当，而上面的棋局三角一方又有绝对优势。它给了我们一种错觉，用箭头去开启大门的错觉。这种箭，箭头成三角状，箭尾却是圆的，箭头容易看见，箭尾不易发现。其实，箭头可以插进三角里，箭尾也同样可以插进圆孔里。这说明我们是有两种选择的，一旦插错了，我们将会死得很惨。”
“你是说这里面的作陵工匠是因为用箭头乱插，被射死的？”羽田芳子问道。
“这个我不敢确定，但很有可能。”时广明一边说一边认真地审视棋局。
“那些作陵工匠或许不懂围棋，插错了地方。或许他们早就被射死了，根本没有机会看棋盘。”羽田芳子说道，“这盘棋三角一方只要占据天元那个点，就可以一举击溃圆圈一方。”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时广明说道，“下一手棋如果轮到三角一方，当然能够立马击溃圆圈一方。但是，如果下一手轮到圆圈一方，又会怎样？”
“下一手是圆圈的话？”羽田芳子想了一下说道，“这盘棋圆圈处于极端的劣势，圆圈没有更好的翻盘办法……”
“不，这是一盘无胜负的棋。”时广明突然惊叫起来，“其实全盘棋就是一个长生劫，长生劫又叫万年劫，劫争循环反复，永无止境。这盘棋就是下到时间的尽头，也是下不完的。长生劫按规则被判定为无胜负，无胜负在围棋中是极其罕见的，历来是围棋中的名局。看来，这盘棋是按照名局来设计的。”
“长生劫？”羽田芳子靠上前去。
时广明兴奋地指着上面说道：“你看这个点，角上的这个点往往是围棋中不易发现的盲点。圆圈只要下一手下到这个点，这里就成了一个万年劫。在这里，三角如果想杀死圆圈，必然自己先死。同样，三角也不敢轻举妄动。圆圈和三角只好在这里反复劫争，相倚图存。”
“如果这样下，三角的大好优势岂不是白费了。”羽田芳子说道，“我还是认为下一手是轮到三角一方，因为这盘棋是留给王贲将军的。在秦始皇灭六国的战争中，王贲灭魏燕齐，几居定天下一半之功。一个将军，他的战法当然是很勇猛的，占天元杀棋杀棋是想当然的。”
“我认为下一手是圆圈，那个盲点可以成就一局名局。”时广明不赞成羽田芳子的想法。
“围棋是争胜负的游戏，”羽田芳子又说道，“天元那个点是围棋的中心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以秦始皇的魄力，肯定会让王贲将军选择天元那个点。”
羽田芳子认为下一手是三角，执意要选择天元。时广明却认为下一手是圆圈，支持长生的下法。两个人谁也不能说服谁，争执起来。
“听我说几句，”卫亚男说道，“在秦始皇陵中，我发现很多东西好像跟爱情有某种联系。比如那块祖龙壁，一阴一阳两半合成才能打开外羡门。再就是那些翻板，走‘长生不死’才是对的。围棋其实跟爱情也有某种联系，它们都是两个人的游戏。所不同的是，围棋是争胜负的，爱情却是追求天长地久。我不懂围棋，但听你们说的‘长生劫’，‘长生’的下法可能会更加符合这盘棋的设计初衷。”
卫亚男的话是对时广明的支持，羽田芳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坚持三角是下一手。老古董说道：“既然争执不下，我们就来个民/主表决。”
“也好！性命攸关，少数服从多数。我坚持下一手是圆圈。”时广明举起右手，老古董和卫亚男也跟着把手举起来。
“支持下一手是三角的举手。”羽田芳子看了石宏琉一眼，石宏琉犹豫了一下，也把手举起来。
剩下的筹码是孙士明，孙士明却耸耸肩：“我不会下棋，我弃权。”
“三比二，”时广明对羽田芳子笑道，“下一手轮到圆圈，走‘长生’位置。”
羽田芳子摇摇头，退后几步，躲到门的边上。时广明拿起一支箭，调转头，箭杆对准角上那个圆孔，然后说道：“选择棋盘上的这个盲点也是赌一把的，如果错了，触发机关大家送了命也怨不得人。”
孙士明和石宏琉也躲到门的边上，卫亚男不肯去，紧紧地拽住时广明的另一只胳膊。时广明大为感动，对她点点头，用力一戳，箭杆没入石门之中。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中门大开，也没有暗箭射出，石门却岿然不动。他的心咚咚直跳，被卫亚男抓住的胳臂传来生疼的感觉，他转头一看，卫亚男紧张得脸煞白，汗水从她的脑门上冒了出来。
难道错了，他想拔出来看个究竟，却发现拔不动了。突然一声脆响，门上裂开一条缝。接着“轰隆，轰隆，”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石门向两边节节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