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粒尘土都有幸被铸入一座丰碑,但是每一座丰碑最终都会风化为无数尘埃,正如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被写进历史,但是历史却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事。尽管这像许多路边摊的廉价物什一样俗不可耐,我们的故事还是要从一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小村庄说起。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边陲小地,虽然地理位置上它踩着边境线落在了夏什帝国境内,但实际上由于它地处偏远,人口稀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哪怕是进贡与缴税这种最基本的彰显地域从属关系的活动都与他无关。就是这么一个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小村庄今天却热闹非凡,街上来来往往漫步着许多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是从夏什各地赶来的贤者,目标就是今晚在这里举行的择星仪式。
择星仪式是属于金字塔底层可遇而不可求的狂欢,是平民跻身上流社会的众多机会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人感受到一丁点希望的仪式。中选就意味着爵位,爵位则意味着每月一份的俸禄,俸禄是生存的资本。
“又打架了,又打架了啊,大家小心避让啊!!!”村里的李篾匠挥舞着自己编了一半的鱼篓,警告着周围的村民,态度是不可思议的淡定,而这种淡定都是这半个月逼出来的。半个月前村里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这些服饰怪异而华丽的人,巴南村长说这些人都是从外面的大城市赶来参加择星仪式的大人物,李篾匠就奇了怪了,你说这些大人物一天到晚吃穿不愁的哪来这么大的脾气?意见不一致,打!看上了同一样东西,打!有的一碰面话都没说一句也打!这极大地加快了了村里的基础建设,不到半个月,村里面的屋子就基本上全是崭新的了……李篾匠以前从没有见过贤者,但他听贾屠户说他们都是仙人,可以腾云驾雾、长生不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们可以徒手碎石、刀枪不入,转瞬间可行至千里之外……所以在李篾匠的想象中,贤者要么眼带重瞳,要么头上长角,总之是样貌异于常人,最不济最不济,也得是白发、白须的老者,仙风道骨,身后跟着一帮的徒众,好不威风!所以初见时,李篾匠大失所望,这些贤者除了衣饰奇怪外,与常人并无特异。但是当他亲眼看见一个看上去约么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起脚就把一个身材魁梧的八尺大汉踹飞了出去,他的下巴还是脱臼了!
这次打起来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和一个一袭红装手握长鞭的姑娘,打起来的原因也非常的简单粗暴,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青年手中的扇子凭空一挥,结出一个阵式来,两人二话不说踏入阵中,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地面上时不时凭空出现道道裂痕,深浅不一。面对这样的场景李篾匠如今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因为现在连他都知道贤者是可以使用一种他看不到的叫做“魂力”的能量进行战斗的人,他们还能通过阵式制造各种结界将空间隔绝开来,即便结界内刮的是龙卷风,结界外也只会是一片太平......这是,李篾匠听到身旁的女子正在跟怀里抱着的孩子分析青年与红衣姑娘的结阵手法。他顿时觉得好笑又好气,这么小的娃儿懂个甚,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吃吃玩玩,想自家的老大,比这孩子还大呢,一天跟他和他婆娘就两句话:“妈,我饿了!”“爸,我妈呢?”但常言说得好,见怪见怪,见怪不怪,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波澜不惊,只期盼着两个人赶紧打完他好接着做生意,这么热闹的桃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况且他家最近添了老二,婴幼儿用品的价格本来就高,物价还猛个劲的涨,不多赚点钱,怎么养孩子啊!尤其是这个奶粉,大部分都是进口的,最次也是合资的,就这还不能保证质量,李篾匠的媳妇奶水又不足,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买上一头牛,自己挤奶,多余的还能卖,成本又低又安全,就是不知道哪有代购牛的,国产的牛肯定不行,都是吃饲料长大的,他儿子要喝一定要喝吃草长大的牛的奶……
两个人终于结束了纠缠,红衣女子气喘吁吁,青年纸扇轻摇。突然,一个人大叫大嚷着闯入结界,结界内的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怪异......
“谁见意得那个小王八蛋了?小兔崽子又上哪浪去了?这小祖宗是老天爷派来磨我的是吧,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一个长得活似年画上财神爷的胖子此时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光听他的声音你就知道他身体十分健康,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能让你恍惚间仿佛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他左手擒着红衣女子的胳膊,右手拉着青年把他们拉到自己身边,冲他们大吼道:“你见意得了么?一个比我高半头的小伙子,长得挺帅的,但是一看就不像个好人,有点采花贼的气质,你见了么?见了么?”两个年轻人只觉得被他的大嗓门震的五脏剧颤,半天缓不过神来,只能木讷的摇摇头。胖子财神放开他们,径直向前走去,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自动让开一条路,他继续向周围人咆哮道:“意得!意得!谁见意得啦?二狗子,你见意得了吗?”
“巴南村长,”一个看上去7、8岁大的孩子冲“财神爷”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虎子……虎子说……刚看见……看见意得哥在……在河边……”
巴南村长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塞到小孩子手里,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说:“豆豆真乖,去,吃糖去吧”便转过身向河边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四周是久久的沉默,仿佛刚才那个四处咆哮的胖子只是众人的一场集体错觉。
村外河水波光粼粼,两岸的桃树正值花季,清风拂过,落英缤纷,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躺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晒着太阳。离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叫花子,看上去三、四十岁,面色潮红,用手里的酒葫芦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脱了自己脚上破了两个大洞的草鞋,搓了搓自己的脚闻了闻,又喝了一口酒,冲躺在石头上的少年喊道:“意得啊,你真的不打算去今天晚上的择星仪式啊,你可是老巴南今年年终奖励的全部希望啊,那可是全村三年的存粮啊!”叫花子打了个酒嗝接着说:“再说了,你就不想去凤笯见识见识大城市的样子……”说完,又灌了一大口酒。
“不去”少年说到,带着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独有的任性语调“村里人人想赶我走,我还帮他们赚余粮?我有病啊!我今年只‘借’了刘癞子家三只鸡,我年初定的目标是要‘借’他家十只鸡,还有王二果家的枇杷,黑狗吴家的狗崽子,我这么多指标都没完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叫花子喝了一口酒不赞同道:“鸿鹄焉能为与燕雀为敌而永不入青云呢?男子汉大丈夫当胸怀凌云壮阔,为燕雀之嘈杂而驻足是匹夫所为。再说这帝都凤笯的楼都和这堕星崖一样高,你就不想去看看?”他指了指远处隐在云雾中的高大山崖,又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凤笯所有的东西都是星辰石驱动的,不像咱们村的破井,每次打水吃奶得劲都不够......”
“那是你的身体早就被酒虫蛀空了!”意得无情的拆穿他。
叫花子不接的他的话茬,自顾自的说道:“凤笯还有好多漂亮姑娘,满大街的漂亮姑娘,还有酒......你该不会是怕你选不上丢人吧!”
“谁说我.....”
“意得!小兔崽子,可让我逮到你了!”意得循声望去,正是巴南村长,他看向另外一边,吓得他一个骨碌翻坐起来,叫花子刚才靠坐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操!跑这么快?!你怎么从来没说把你这逃跑功夫教给我!”意得哭丧着脸“偷酒挨了两脚踹就怂成这个样子!丢人!啊啊啊,疼疼疼!!!”意得还没骂完,耳朵已经被人提起来了,整个人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向耳朵的方向飘去......
一胖一瘦,一老一少互相咒骂着渐行渐远,一阵桃花风吹过,叫花子又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眼睛明亮,喝着酒朗声大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得来终须散,无意寻他缘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