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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恩

两年前,神树所在地,兜月广场。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从他们所穿的白、黑、红色长袍来看,仿佛是一场宗教活动。没有人说话,无形的秩序完美地保持着。

直到主角到来。

舒碧落和她的父母出现在广场上。没有人回头,但所有穿白袍人都在他们出现在广场的那一瞬间左膝跪地,右脚弯曲成直角,右手握拳,手臂平放在膝盖上。并虔诚地低下头,恭迎王驾。

舒碧落目不斜视地走在人们形成的夹道中,眼神有些空洞,脑子里实在太乱,她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变化。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光怪陆离的画面,浩瀚无垠的星海、那面墙上的一张张祖先的脸、遥远彼方的蓝天白云、能力诡谲的怪异生物、血肉横飞的血腥战场、高不可攀的金色王座……

从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可以跑步,逛街、双手拿着东西也可以稳稳当当地走路……可她不知道,她正在走的,是一条完全脱离正常人范畴的路……

“落落,去吧,爸爸妈妈会为你引路。”父亲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茫然地望着父亲,父亲只是微笑,她回头,看到高台下跪拜的人众,面前是漆黑的,巨大的,不知道是树还是什么怪物的东西。这一切完全没有预备地出现,配合着诡异的气氛,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恶作剧。

老天给她安排的麻雀变凤凰的剧本她还没熟透,能不能演好还是未知数,老天马上又给了她一个新的剧本,更加声势浩大、跌宕起伏。

那一刻,她穿着华美繁重的衣服站在高高的台子上,眼底是一颗颗虔诚低下的头颅,她如女王一般接受着朝拜,被给予着莫名的尊荣。其实,她好想逃出这种诡异的气氛,她不擅长驾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觉得那些东西就像一把漂亮的刀,它的美丽甚至掩盖了它的锋利,因为装饰得太美了,所以很重,她根本拿不起,她很害怕,那刀会割伤自己。

“快去吧,众神在召唤你。”母亲轻轻地将她的身体转过去,面对那颗撑天之柱一样的参天巨树,并把她往前推了推。

舒碧落一步一步往前走,高台的面积很大,但神树的根占了高台五分之四的面积,但她觉得自己面前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如果是她的话,知道路那么远就不会走了,可是还在走,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是舒碧落了吧。

在舒碧落的身后,父亲舒玨第一个升入空中,在上升过程中,他的身材变得更加高大伟岸,头发变长,变成银白色波浪状,如同海上翻卷的浪花,代表海洋之力的鱼叉在他手中凝结成形,现在,他是——海神,波塞冬!

母亲在舒玨之后升空,五彩流云围绕在她身边,锋利的长剑出现在她手中,曾斩杀过十二条恶龙,帮助大禹治水的——巫山女神,瑶姬。

随后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神之血的活跃让他变得年轻,白发变成耀眼的金发,皱纹消失,皮肤回归光泽白皙,怀抱金色竖琴的太阳神——阿波罗。

舒沛也升空了,他手里拿着顶端是展翅雄鹰,双蛇盘旋其上的金色权杖,脚上穿着拥有翅膀的凉鞋——最狡猾的信使,赫尔墨斯。

其后,普罗米修斯、路西法、命运三女神、目莲、精卫、等神祇逐一升空。

路西法升空后略略地看了一眼四周,几个主要派系的都来了,舒家更是全员出动,奥林匹斯神殿都要被搬来了。他把目光移到地上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上,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仪式正式开始了。

高台上早已布好的阵法亮了起来,几百根璀璨的金柱拔地而起,每一根金柱都象征一位神明。高台瞬间变成了夺目的的金色丛林,闪耀着难以直视的辉煌。舒碧落脚下的路也被渲染成金色。

众神,或者说众神的继承者们,释放出一丝很淡的神的气息,在舒碧落父母的引导下,萦绕在舒碧落身边,为她保驾护航,也是她与众神的一线桥梁。没有得到神之传承,却拥有神之血液的人就像肥美的养料,如果没有这些保护就很可能被传承之柱吸收,同化。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一些低阶神祇的继承者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神血的力量强大,却不能一直活跃,神血活跃时间过长,或者活跃度过高,对于继承者也是非常大的伤害,因为除了少部分血液,继承者身体的其他部分与没有复苏神血的其他同类生物是一样的。吸血鬼相对于人类而言是非常强大的,但与真正的神相比还是太过脆弱,不可能长时间配合强大的神血运作。就像老鼠的身体不可能配合得了大象的心脏。

舒碧落还在往前走,那条金色的道路仿佛真的没有尽头,途中有十几根传承之柱的光晕落在她身上,但是她都没有停留,一次一次走出那些柔和的金光。

有十几位神明选择了她,但是她却没有现在任何一位。

维持整个阵法的舒玨其实一直分出一丝意识跟着舒碧落,告诉她不要迷失本心,不要有一丝迁就。神的力量对于凡尘中的血肉之躯而言,即便是最低微的神祇也是无比巨大的诱惑,在诱惑面前,人们常常迷失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只是,舒玨没想到女儿的天赋居然这么好!已经有十三位神明选择她了,其中主神级的就有五位,其中居然有洛基!要知道,洛基可是男神啊,神祇和继承者的性别一般情况下是对应相同的,极少会出现交叉传承。

已经有两个继承人神血活跃过度而七窍流血昏死过去,这只是仪式的前半部分,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她这前奏已经相当于别人整个仪式的时间了。

路西法并不是舒家本系的神祇,所以他只是在阵法外围,他远远地看着她,看有趣的她。他是带着传承出生的,他一出生,属于魔神路西法的神祇就已经存在于他的身体,所以他并没有进行寻根仪式,可这并不是说他不知道同时被十几位神祇看中意味着什么,据说当年舒珣寻根时引动八位神祇青眼,舒家力压群雄二百年,那么这次……

终于,那无尽的金路的终点出现了,一颗树,巨大而漆黑,仿佛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巨怪。

舒玨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安,神树为什么会出现在星图里?布阵的地点确实是神树所在的高台,但是阵法本身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了。

“嘿,我回来了。”舒碧落抚摸着粗砺的树皮,声音温柔而亲昵,仿佛是于最亲密之人的低语。

舒碧落的低语只有舒玨听到了,他非常疑惑,自己的女儿居然跟一颗半死不活的树说她回来了?

下一刻,沉寂了千百年的巨树闪亮起来,金色亮光刺破了树皮的漆黑,成为了最巨大,最耀眼的金柱!

原来,神树体内还有一根传承之柱!

这是一根未曾出现过的传承之柱,谁也不知道它代表了谁。

舒碧落悬浮在空中,金光分成几股,开始镌刻她的身体,传承,开始了。

传承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镌刻从心脏开始,向四肢蔓延,几个小时过去,也只有上半身的衣服透出了光芒。

又过了很久,舒碧落的颈部和手上都出现了金色的纹路,细密繁杂的纹路令人叹为观止,有的纹路比发丝还细,经过复杂的交叉,弯曲,缠绕,重叠,构成精美绝伦的花纹。

而这个时候,舒碧落的嘴角已经开始渗出血丝。

舒玨大惊,虽然传承的时候因为力量过强而超出身体负荷是常事,可现在才传承了七成啊,而且自己找了足足三百三十二位继承者为她保驾护航,其中主神级的就有一百三十四人,其余半数都是二级神,那么多人为她施加保护,就算是继承始神也足够了,她的身体才承受了七成就开始预警,这实在超出预期。

到八成多一点,舒碧落的衣服服上已经隐隐出现血色,照这样下去,她就算传承特里同也没用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或许尸体都很难留下。

舒玨此时后悔万分,他后悔听从父亲的意见仓促为她寻根,明明知道孩子的身体不好,他真后悔,他为什么不坚持多等两年,他的女儿,就要死在自己的草率之下了。

舒玨急得目眦尽裂,就算他现在是神,也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有谁能阻止传承,他现在只能抱着渺茫的奢望,还有最后一成了,或许她能挺过去……

这时,那棵被舒玨暗自鄙夷多次的神树有了一些变化,颓败的树枝上开始生出晶莹剔透的新叶,很快,新叶长满枝干,它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茂盛!

神树的变化引起了空中众神的注意,在无数惊异的目光中,神树的新叶形成了圆润的树荫,或者说是光荫,树叶投下的不是阴影而是光,那光比阳光温柔,比月光温润,像水比水轻盈,在新叶的影响下,传承之柱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树荫变得愈发圆润,光彩满盈。

它的名字慢慢浮现在所见者的心里,熹盈,它不叫神树,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熹盈,多少年了,它的膜拜者们终于记起了它的名字。

盈盈如月,光耀晨曦。其叶荣荣,永沐恩泽。路西法心中浮现出这十六个字,他不是吸血鬼,却也叹服它的神奇。

熹盈的柔光倾泻在舒碧落身上,传承还在继续,舒碧落的伤势也在加重,但心脏却始终坚强地跳动着,筋骨虽然有断裂,却没有到无法修复的地步。

终于,舒碧落从空中缓慢降落,传承结束了,高台也缓缓下降,与地面嵌合成一块。她的血染透了她的衣,但她的心脏依然跳动着,她活了下来。

远处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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