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姜楚。
那场景,委实不可思议。
皇帝金案前,一卷画幅撕烂了一个口子,落在她身前,两端的柚木卷轴斜斜散落开来,显然是被人掼落在地的。我隐约猜到,画中女子想必就是她。
而陛下想必因为震怒,这才拂落了画像。
她倔强的跪着,脸上是不容侵犯的一种凛然......那眉目五官都姣好如月,柔美端正。因是侧面观之,且君臣礼仪不可不遵,所以我的眼睛里只见她鬓发如墨,肌肤似玉,耳轮与耳垂相联,耳珠秀雅,三分柔弱,四分多情,再增以五分的固执,汇集成十二分的一个她。
姜楚就那么拢着发,将面容低垂与帝王驾前,睫毛低垂,在脸上投递下一片阴影,遮住表情。
“民女自请为藏文阁女史,自此之后自当每日勤勉侍奉,请陛下成全,不胜感恩。”
我和绘春姑姑行礼之后,陛下命我起身,绘春犹且跪着,不敢言语。
陛下沉默许久,终于一叹,“绘春,你领她下去,交给藏文阁掌事安置。”
原来竟然有秀女不愿为妃,自请为宫女的!
我当即为之震惊,待她起身时我才看见,她姣好的面容上,用西域椿泥调了淘米水,在原本绝色的面上覆上了一层黯淡的黄色。
我不知道她从何得来的此物,但是这层椿泥涂到了脸上,却是经久也难以褪去的。
她自毁容颜,只为不得帝王之幸。
而她听到陛下终于答允自己的要求时,一直低垂着的眸子里,分明带有某种喜悦的光彩。
我于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殿外雪疏风骤,腊梅泣泪,纱窗朦胧,而她的身影,却是清丽无双、曼妙清冷。
再过几日,陛下便下了圣旨,八十几位秀女中选出十位姿容才德俱佳者,全部封做了嫔,或者是贵人,以姓氏为号,入住各宫偏殿待幸。
得知这一消息时,我隐隐为这位自请前去藏文阁的女子感到欣喜。
很显然,陛下并没有在这些秀女中找到自己喜欢的,所谓的封赏留幸,不过是为了安抚前朝那些不安的臣子而已。
可是父亲却不以为然,他现在多半已赋闲在家,时常与我交换一些对政事的看法,听到我这句时,不由的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你当真以为,陛下留下这些女子,只是为了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