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夺嫡争位，最是血腥。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这点我以为只我负担着就好了。没想到夫人你也因此这么焦虑，是我平时对你关注不够。”好一会，卫然成打破沉默说，“要退当然是不能一下子退，要撇下这所有的名利也没那么容易。不过，最近对这一团糟的朝局，我也是疲惫了。这次回家，也是想趁着这机会，好好理理思绪，想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多为孩子们想一想吧。”裴静弱说。
“给习之认个胡人当干妈挺好。只是学之，我一直不能释怀。这些孩子里，就她最像你。有时候一看到她，就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卫然成带着深情的眼神说，放下了书本，握住了裴静弱的手。
“别担心了。学之是我生的，我最了解。几个孩子里，心思最细腻，也最有韧劲。”裴静弱说。
“这点也最像你。”卫然成笑着说。
“谁让他出生在你们卫家这样的大族呢？谁让她又碰上这样一个糊涂皇上呢？”裴静弱摇着头，“对她，不一定是祸呢？”
“之后，你和她细聊过吗？”卫然成问。
“怎么能没呢？她可是我亲生的，她心里都明白。你说的没错，她和我小时候，真一样。放心吧，她是你和我的骨血，应对那个傻皇帝，没问题的。”裴静弱望着卫然成笑着说。
“不只是傻皇帝，还有那个郭智非。”卫然成反问道。
“放心吧。那个郭智非就是霸道点，咱们学之应付得来。”裴静弱笑着说。
“那就好，学之心里想得开就好。”卫然成还是不无忧虑的说。
两个人又是无言，卫然成拿起他手上的书接着看。而裴静弱则继续拨弄她手上的香囊，看着窗外的风景继续发呆。
窗外有微风，蓝天，很好的阳光，天看着很高，云层层叠叠的。不只是云，山也是层层叠叠的。看近处的土丘，稀稀疏疏的树木叶子已落得精光，野草和落叶都已枯黄，阳光照耀下更显稀疏。再远处就只有深褐色、绵延不断的山。并州多山，地理风貌和裴静弱长大青州一望无际的平原完全一样。每次看到这绵延的山，都是新鲜好奇，那怕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山，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就像坐在那的卫然成。二十多年了，他有时候还是一样的陌生。在本性里，他和她是不同的。不同的，常常有时候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就比如他竟然一直到现在才察觉到她一直以来最最担心的事。这么明显的事，他却一直没注意到。为什么呢？裴静弱问自己，只能摇头。或许就是因为这山吧，他从小生生长的地方，从小他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个风景，与她小时候看到的那一望无际的平原是如此的不同。
迎面节奏很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的马车前。听马上那人和车夫说话，才知道是宗樘。宗樘是卫然成十多年的老幕僚了，年龄比卫然CD要大几岁。在裴静弱生之直的时候，他已经进府了，办事稳重老成，想事情周全细致。要是没有他，她真的有点放心不下这随性无忌的卫然成。
卫然成听到是宗樘的声音，急忙放心手中的书，贴到车窗上来，宗樘也驱马来到车窗前。
“怎么回来了？”卫然成显然是意外宗樘的出现。宗樘一路负责车队前站的安排，这会他应该在晋阳城里，返回来显然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滕国公要亲自出城来迎接，我回来特意通报一声。”宗樘说。滕国公范敏节出发前，东越王的二弟，“制节谨度，满而不溢”中的范敏节，如今的并州刺史。
“怎么会劳烦到他？”卫然成显然是不愿意这么麻烦，这点裴静弱最清楚。
“说是很早前，滕国公就知会了。知会说咱们到了，他一定要亲自带队出城来迎接。我还和宗长商量过是不是就不通报了。但宗长说滕国公听说您回来，三番五次叮嘱过，没办法推辞。我看不行，就赶快折回来和您说一声。”宗樘解释了具体的原因。
“他们到那来接？”卫然成问。
“南门外的送客亭。”
“这么大动静，何苦呢？”卫然成摇着头，“东越王这哥俩，一个太低调，一个太铺张。”
“宗长说盛情难却，硬要推辞怕是不好，毕竟人家是皇族，又是本地的父母官。”宗樘解释道。卫家的宗长是卫然积，卫然成大伯父的长子，一个比卫然成大十来岁，很严谨低调的哥哥。裴静弱只是在并州时见过他几次，那时候宗长还是卫然积的父亲，卫然成的伯父卫浩权。
“那就接吧。”卫然成还是有点不情愿，接着问宗樘道：“这到送客厅，还有多远？”
“差不多还要走一个来时辰。”宗樘估摸着说。
“那也就刚过午时。”宗樘说完接着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城？”
“宗长说他们一到午时就出发。”
“那给我换匹马，我和你一块先走。早点到，别让他们等太久。”卫然成受不了别人等他，裴静弱看他这样问，就知道他要这么说，“要不这样，让谧夫人坐到这个车上来。让之好到他妈的车上去，我骑他的马。”
“好，那我来安排。”宗樘说。
刚才车队已经都停下，负责护卫的蒋信已到了裴静弱他们车前，等着看什么情况。宗樘回身和他说完情况，又让把卫之好叫过来，安排李谧来这边的车上。
裴静弱在卫然成下车前，又催他加了件衣服。然后和他一起下车。这会，之好已经骑着马过来了，李谧也从她的车上下来往这边走了。卫然成上马，和宗樘、之质加上蒋信安排的几个卫士先走。
“姐姐，这就快要到了吧？”李谧上车的时候问道。
李谧比裴静弱晚嫁到卫家七年，比裴静弱小将近十岁。嫁过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之好。卫然成纳李谧进门前的两年，是裴静弱和为然成关系最僵最差一段时间。那是在生了之直之后，两个人前面的甜蜜忽然一下子没了，两人见面聊不了几句就要拌嘴，就互相发脾气。反倒是李谧进了门之后，她成了他们俩关系的调和剂。两个大户的大小姐、大公子，全凭夹在中间小户寒族出身的李谧在中间协调周全。也因此，一直裴静弱和李谧相处的都很和睦。裴静弱常常也羡慕李谧的好脾气，他那儿子卫之好在这点上很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