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臻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改变整个京都时局的暗潮汹涌的糟糕夜晚。
那天他携未婚妻白染参加他好兄弟张怀瑾的接风宴。
白染本是江南女子,因周念臻才来到京都,加之她性情清冷,不喜热闹,故京都诸人,多只闻其名而未见其真容。若非此次是周念臻致交好友邀请,想必白染应当会像以往那样,将其推掉,不愿踏出她那院子半步。
周念臻将车子停在院外,站在车旁,等白染梳妆出门。
周念臻虽与白染已订婚,却不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外头不明真相的兄弟总因此调笑说,流连花丛的情公子这次不但被人给迷住了,还弄了个金屋藏娇,生怕那美人被人抢去。对此周念臻总是笑而不语,若他们知道他们调笑的是道上那位‘美女蛇’,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白染的院子不是特别大,相传是清朝时一个三品官员的宅子。院里也没种什么花花草草,只有东南方那有几棵梧桐,这倒极符合白染那淡漠的性格。
当周念臻的怀表分针走过两格后,白染终于从里屋走了出来。
今日白染穿了件柳绿色旗袍,垂肩的长发半挽着。白染本就生得美,今日又化了淡妆,掩去了她眉眼间少许的清冷,剪裁得体的旗袍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躯体,再配上那珍珠饰品,倒真有种弱柳扶风的美感。
周念臻微笑,向前搂住白染,吻了吻她的额头,才为她打开车门。
谁曾想过,这宛如大家闺秀的清冷女子,杀人时的决绝模样?
当周念臻第一次见到白染时,她正拿刀割开持枪指着她的敌人的喉管。四溅的血液与她清冷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静寂的夜幕下,那淡然的模样竟让周念臻觉得妩媚妖娆。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倒真如那蛇一般,看似软弱无骨实则暗藏杀机。
路上,周念臻为白染讲述他和张怀瑾儿时的趣事,却刻意隐去张怀瑾的名字。倒不是他小心眼,怕白染被张怀瑾迷了过去。而是张怀瑾这人,就像是夜空明月,哪怕不识他的人也会因他那周身的光芒知其独特。若非他在六年前出国,恐怕周念臻到现在都还要听他那恨铁不成钢的母亲拿他俩作比较。
“你这兄弟莫不姓张?”谁知,白染听完周念臻的描述,转过化着精致淡妆的面容望着他,一开口就猜中了张怀瑾的姓氏。
周念臻面上并无异样,心里却暗自惊讶:我与她讲的都只是少时私事,她是如何知晓的?随后又想到,白染本就是道上的人,又暗中掌管港口,知道张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于是周念臻只是对白染一笑,故作神秘道:“你到了便知。”
白染便不再多问,转过头看向窗外。周念臻敛起笑容,觉得无趣。若是白染同他撒个娇,他就指不定将张怀瑾的名字告诉她了。可他爱的就是白染那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清冷模样。
周念臻缓缓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白染只见酒店入口处守着几个人,门口并未标识这次酒宴的主人。光从外面看,倒真不清楚周念臻的致交好友是否姓张。
在白染还在思索时,周念臻已打开了她那扇车门。白染只得挽着他的手下车。
周念臻难得见白染迷茫模样,不由轻笑,低下头伏在她耳边:“莫在伤神了,进去不就知道了。若你在这一直苦思,我可会吃醋的。”
白染并未说话,只是随着周念臻一起在门童惊异的目光下走进酒店。
刚进酒店,便有几个与周念臻相识的人上前与他打招呼。见他带了女伴,又想起大家的谈笑,便知这位就是他那‘金屋藏娇’的美人,便想打趣几句。但不巧,其中有人认出他挽着的是白染,几人只好都灰溜溜的走开。
周念臻看着他们离开倒也没说什么,挽着白染径直向人群中走去。
在他们不远处一群宾客正围在一起谈论什么。待白染看清那被簇拥着正与人谈笑的青年时,她那清澈的双眼突然泛着诡异的光芒,脸上阴影隐隐出现笑意。
“怀瑾,好久不见啊。你可终于舍得回来啦。”待周念臻走到张怀瑾面前时,周围的人都识趣的退开。在京都谁不知道,周家幺子周念臻与张家长孙感情甚好。就算张怀瑾留洋,两人也是书信不断。
“是念臻啊。”张怀瑾微笑着和周念臻打招呼,“近来事务繁多,未与你联系,勿怪罪啊。”
张怀瑾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挽着周念臻的白染身上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无妨无妨,只要你陪我喝酒就好。”周念臻爽朗一笑,低下头向白染介绍,并未看见张怀瑾的异样:“张怀瑾,我兄弟,过命的。”
白染看着脸上复杂的张怀瑾轻笑一声:“那可巧了,我和他是仇人,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