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些火药味,我张嘴吐了个烟圈,等着梅姨开口。
梅姨还没说话,旁边的女孩儿倒是先开了口。“杨先生,麻烦您客气一点,您知道我家主人为何在这个城市内名气非常大吗?”
我呵呵一笑,用挑衅的语气说了一句,“不知道,麻烦妹妹给我上上课。”
那女孩儿却没生气,只是很平静的回答我,“因为我家主人她所说出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没有发生的。”
我这一听,好家伙,预言家呀!这么厉害可以去炒股啊,同时有些生气的转头看向徐强,心里想着,你这都是给我介绍了什么人?一个是没事儿往自己身上上针的,一个是高调的大预言家却隐藏于民间的,真想看看下一个给我们介绍的,是不是法术玩弄于股掌间遮天蔽日的大法师。
其实平时正常的我,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心里状态,而是因为我们满怀希望的来到这个城市,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讲笑话听,再加上我的老婆现在躺在医院里浑身是伤,所以我的情绪才会那么激动,反应那么大。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还剩下两天就要又要回到噩梦里去,我可不想这三天吃喝玩儿乐的荒废过去。
梅姨这时候问了我一句“还想不想听?”我刚想说话,徐强从旁边掐了我一下。比我先张口道,“您继续说。”我有些不解的看向徐强,徐强却向我做了一个安静听着的手势,我的心里一句冷哼,得,就当听个笑话吧。
梅姨则是不温不热的继续开口。
文怀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我在旁边说话,他一句都没听,直到他翻出来一个我前几天刚缝好的平安福,抓在手里,放在胸口的位置,浑身颤抖的躺在床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告诉我说如果他没有醒过来的话,一定要帮他照顾好他的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我被他说的心里极度不安,听着他的口气有些交代遗言的意思。连忙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文怀没有说话,随着十一点的钟声响起,他就睡了过去,不论我怎么喊都叫不醒他。
我那个时候也是听了太多老人聊天之间的鬼怪之说,心里吓的够呛,战战兢兢的在床边等着文怀醒来,那个时候我们的村里还没有点上电灯,用的是那种亮度很低的煤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两米之外就已经漆黑一片了。我找了个被子裹在身上,把凳子搬到床边,手脚全部缩在被子里用眼睛不断的四处看,文怀睡觉之前的那个恐怖的表情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被子里捂出了一身汗,旁边的文怀睡的也挺香甜,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给我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这对从来没有熬过夜的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我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把被子放到床上,准备回身关掉煤油灯睡觉,而当我转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子的下面,蹲着一个人正在盯着我。
那个年代没有恐怖片,也没有恐怖的鬼故事,所以看到一些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不会去产生恐怖的联想。我当时只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了屋子里桌子下面。我没有想太多,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煤油灯,直接蹲下身子,用煤油灯去照,当电灯一点点的靠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我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在原地,浑身发麻,直接哭了出来。
那分明就是文怀的脸!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床上,发现文怀还在床上躺着好好的,姿势都没变,胸前依旧抱着平安符,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这次看的清清楚楚,桌子下面真的是文怀,但是它还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桌子下面的文怀以一种蛤蟆的姿势蹲着,脸都是青色,整个面目表情没有一丝感情波动,雕塑般的一直盯着我看。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平常只是听听那些故事,哪里真实的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当时心里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我遇到了老人嘴里常说的‘鬼’。
这个想法一出来之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手里拎着煤油灯拼命的冲向门口,打开家里的大门,向村子里的王大仙儿的房子跑去。王大仙是我们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专给村民看病拿药,但他不只是一个职业,在村子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名称“阎王侍鬼”,意思就是专门服侍阎王身边的小鬼。听说他不仅阴阳间来去自如,还曾经给村头刘老女人那家办过丧事,一个不愿意离开阳间的死人,他都能掐住他的魂扔到棺材里。但是说的这些我都没看到过,只是听别人说,具体是谣言还是真事也没有人故意去弄个明白,本人倒是见过几次,看起来挺普通的一个老头,可我刚才遇到的事情,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他,当下就希望老人们常挂在嘴边的王大仙是个名副其实的仙人。
我一口气直接跑到了王大仙的家门口,用力的敲着大门,嘴里不停的喊着王大仙,声音都带着哭腔。院子里面很快穿来了一声吆喝,紧跟着大门打开,王大仙身上披着一件外衣,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嘴里说着,“这不是李家的女娃嘛,怎么半夜跑到这来了?”我看到他之后,委屈一下就全涌了上来,张嘴说了半天都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王大仙连忙把我拽进院子里,刚准备关门的时候,放开嗓子冲着门外大吼了一声“滚!”我回头一看,一个白色的影子快速的消失在门口,王大仙也没说别的,拉着我进了屋子,给我到了杯热水,告诉我不急,让我缓缓再跟他说。
半晌之后,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王大仙的家里和我家里没什么两样,只是门上挂着一个红木的斧子,非常精致,看着那个斧子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当下舌头不再打结,从头到尾的把事情告诉了他。王大仙听完之后猛地站起身来,使劲的一拍大腿,说“坏了!”跑到床边从床底拿出来一个铁盒,打开之后,我看到里面并排放了十根大小不一的细针,几乎有头发丝那么细,发出阴森森的白光,王大仙拿了其中的两根,拿起一件衣服穿好,直接把我带出了门朝我家走去。
王大仙一手拽着我走的飞快,几乎一眨眼间就到了我家的门口,王大仙先是往手心吐了口吐沫,在大门上两轻两重的拍了四下,接着仰起脖子脑袋冲天高喊了一句“阎王有令~上来走访~”一把猛地推开大门,发出“嘭”的一声,高抬腿迈开大步向里面走去。我在外面犹豫了一会,没敢进去,怕再看到文怀的那张脸。但是外面漆黑的夜里只剩下自己,更是不敢多待一秒,攥了攥拳头,一狠心跟了进去。
院子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中的煤油灯能够照亮身边一米的环境,四周就像永远走不到头的黑暗一样,我看着前面王大仙身体的轮廓,跟着他走进屋里,一进屋,就看到了正对着的桌子下面,另一个文怀蹲在那里,脸上泛着青绿色的光,如同一张飘在半空的脸,我吓得立刻走不动了,站在门口停了下来,王大仙显然也看到了,手里拿出一根针,猛地上前跨了一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针,一把拍在了文怀的脑门上,大吼了一声“滚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蹲着的文怀顿时惨叫了一声,发出可以撕裂耳膜的声音,青绿色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变得又细又长,最后变成一张尖脸,双手摸向王大仙的手,使劲的挣扎起来,越是挣扎,头顶上的针就扎得越深,最后慢慢的整根没入,那文怀发出一声不甘愿的嘶吼,幽怨的看了王大仙一眼,身子猛地桌子的深处一退,消失在黑暗里。
躺在床上的文怀突然浑身痉挛起来,不停的抽搐,嘴角开始流血,王大仙一个大步跨过去,手里的另一根针扎到了文怀的胸口正中间,扬起另一只手直接甩了文怀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喊着“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脑子里什么也别想!只想着出来!”说完又是一记耳光打过去。文怀躺在床上挣扎了片刻,身子猛地向上抬起,‘嘭’的一声摔了回去,我立刻向前迈了一步,担心的看着文怀,但是又不敢打扰,着急的在原地跺脚,王大仙倒是吐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拉过来凳子坐下,一只手依旧握着文怀胸口的那根针。
足足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看到文怀的胸口才渐渐的起伏,有了呼吸,王大仙见状拔起胸口的那根针,文怀当时就睁开了眼睛。连忙坐起身来,下了床跪到地上,结结实实的给王大仙磕了一个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杨文怀定当做牛做马,涌泉相报!”我连忙也走过去,跪在地上,也磕了个头,“谢谢您救了文怀,以后大仙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开口。”
低着头等了半晌,王大仙都没有说话,我和文怀抬起头一看,才发现王大仙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文怀冲我‘嘘’了一声,站起身把王大仙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