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但凡能有个秘密什么的,也不至于把我老妈愁成这样。
“那你是在和谁通话呢,这么长时间?”于晓琴仍不死心。
“还能有谁?办公室那帮小孩儿呗。”我说,“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沓发票。不敢问老总,只能管我这个总管要。”
“连老大都拉不开栓了?”于晓琴吃惊道,“你说这是不是倒灶的迹象?”
“反正是不乐观。”我道。
于晓琴说的可能是在开玩笑,可我这话却是认真的。如果把目前的资金链比作一条能松能紧的橡皮筋,那它现在就已经抻到了极限,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这圈里的人无一例外。
只不过,有钱人缺钱不会像我们那样立竿见影,当下断粮断炊。再怎么紧张,花的钱还是有的。管他是利滚利还是高利贷,总之手头是不缺钱。
“哎?”于晓琴的那一丝忧虑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只一点就被甩在了脑后,转而兴致勃勃的问我,“你说怎么以前就没想起来呢?你们办公室有的是帅哥,咱们向上发展不成,向下总可以吧?”
我叹息着摇头。说到底,于晓琴还是没把这当回事儿。就算我明告诉她,估计她也不会当真。
“你想让我和谁去发展?小伟?还是虎虎?”我心平气和的问她要答案。
“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于晓琴也笑了,她平时也把小伟他们当小孩儿,虽然只是比我们小个四五岁,但总感觉好像差着辈儿似的。“再说,现在不是时兴姐弟恋吗。”
“那是姐弟吗?”我瞪她。
“你可愁死我喽!”于晓琴低头端详着新美的指甲道,“这一晃就三十了,你说你可怎么办呐?”
“你就别为我费脑筋了。”我看着她道,“有时间还是多为孩子想想吧。你这马上就是孩子妈了,这孩子一出生,用钱的地方可就多了,吃喝拉撒,供书念字,买房子娶妻,这什么不得钱啊?最好还是早做点准备,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我早就想劝劝于晓琴了。别以为千金散去还复来,就像她们家喂的那只老沙皮似的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去。那可是钱!最不留情的东西,花了就没了,没了就完了。
“咳!”于晓琴不以为然道,“他爹就是盖房子的,还能缺短下他的?”
“花无百日红!”我白了她一眼道。没说出下一句,人无百日好。于晓琴不会乐观地以为,光靠着老罗那两处半死不活的小工地,就足以高枕无忧吧?钱就会像那条老沙皮的毛一样,源源不断的掉下来?我真是不知道再怎么说,才能点醒她。
“你不会是听说什么了吧?”于晓琴狐疑的看着我说道。
“没有!”我装作不耐烦的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让你为孩子的将来多做点打算嘛。”
“不对!”于晓琴盯着我不放松,“你肯定是知道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听说老罗在外面有人了?”
我气的大笑三声,“于晓琴啊于晓琴,你们家老罗可是个活宝,你得好好看紧了,别让人抢了去!”
在我们这里活宝是一句骂人的话,你个活宝!所以于晓琴马上笑骂道:“你才是活宝呢,你以后的老公也是活宝!”
笑完,我才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把手头的钱存着点儿,以备将来有什么不时之需。”
“存?!”于晓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奇谭,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老罗二分五贷回来的款,再让我存到银行去挣那几厘钱的利息?你这还是会计呢?到底会不会算账啊你?!”
“那依你的意思,这二分五贷回来的钱,是只能花不能存了?”我反唇相讥道。
“花,那是没办法嘛!但是你存那就没必要了。”于晓琴道。
我笑了一声,想起念书的时候,老师教训那些死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时常说的一句话,我就是给你掰开了揉碎了,你也得张开嘴往下咽哪!你说她就死活不往这上面想,就算神仙来了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哎,你听说没有,老大和米峰云好像闹掰了!前几天有人看见小峰哭着从五楼下来。”于晓琴转了一个眼花儿,又想起一件事来。
“说不定人家是从梅总那头下来的呢?”我笑道。
“滚!”于晓琴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如果眼风可以夹带暗器的话,那我此刻肯定是应声而倒。“你倒给我说说看,梅小亮怎么就能让小峰哭天抹泪儿的?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那可没准儿哦。”我继续逗她。这位晓琴同志也真是有意思,就算当初暗恋过梅小亮吧,那也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怎么现在倒这样护起他来?
于晓琴看穿了我的用心,不急不恼的往后一靠,一摇一摇的说道:“有准儿没准儿的,都和旁人没关系,所以呀,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怎么这么护着梅小亮啊?莫非是余情未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情总比无情好吧?”于晓琴斜着看我,“你以为像你这样就好啊?用老妈的话说,你这就是造孽!那么好的人,对你那么用心,可你……!”于晓琴急切间一时泛不上话来,只能又重复了一句,“浪费别人的感情那就是造孽!”
我也靠在了椅背上,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对于晓琴再一次的老调重弹,只觉得疲倦。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于晓琴也没痛打落水狗,放了我一马,转而说道:“你说老大也是的!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云山雾罩的。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我要是能知道他怎么想的,还用在这儿跟你费工夫吗!我心说道。再一想,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和谁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他惊扰到我的,从今以后我要离这位仁兄远远的。
“你说小峰是不是去向老大借钱?”于晓琴还在为米峰云哭着下楼一事煞费脑筋,“老大不借给她,所以……?”
“不大可能吧?”我说,就算华永利再资金紧张,三五十万总还是拿得出来的,怎么可能让米峰云哭着离开呢?我摇摇头,在钱这方面,华永利不是个小气的人。
“那你说会是为了什么呢?感情?没看出他们俩有那么回事啊?”于晓琴把个脑袋左拧右偏的,好像那样就能想出答案来。
“这就是智商!这就是差距!”我趁机教训她道,“人家是高手过招,自然是云淡风轻的,哪能让你这猪脑袋看出端倪来?”
“要真是这样的话,”于晓琴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右手手指在桌面上上下敲击着,“那你?……”她把脑袋绕了一圈儿指向我。
“打住!”我赶忙说道,“我就是个普通员工,不负责老板的婚姻大事。”
“那梅……”于晓琴又要晃脑袋。
“你觉得梅小亮像是个收破烂儿的吗?”我哼了一声道。
“什么收破烂的啊!谁是破烂儿!”于晓琴粗喉咙大嗓的吼了起来,“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谁还这辈子没谈过几次恋爱?正儿八经的谈个恋爱就成了破烂儿了?那以后谁还敢自找对象谈恋爱啊?你那脑袋瓜怎么那么封建呢,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呢是不是?”
大概只有像于晓琴这样的幸运儿才会说的这么轻巧吧?谁这辈子还没谈过几次恋爱,哼,她就没谈过好不好!你以为这恋爱是那么好谈的?是白谈的?那都会成为你的案底,你的历史记录。可是在谈的时候,谁能告诉你这场恋爱谈下去,是修成正果还是成为又一笔记录?我觉得我以后都不敢再谈什么恋爱了。宁愿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起码风险小一些,成功率高一些。
“梅小亮也是!”于晓琴又抱怨起梅小亮来,“上次那个邹齐,不声不响的没影儿了。这次这个官二代又是!连面儿都没露。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谈没谈过。你说越是这条件好的人,越是难找对象,我看你们三个是要齐心合力的往三十奔了。”
“你别咒我好不好!”我道,“人家是钻石王老五,越老越吃香。再放的时间长点,那就是文物。我能一样吗,我是剩女,和剩饭剩菜一个级别的,时间长了,只有倒掉的份儿!”
“诶!”于晓琴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以示对我的同情和无奈。“你说你们这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可真愁死个我了!你说这梅小亮。感冒成那样,还得一个人开车去医院输液,你说你要是有个女朋友,还用得着这么可怜吗……”
于晓琴还在絮叨着,我一只手已经拉开衣柜,准备着换衣服出门了。
找到梅小亮所在的诊所,一推开诊疗室,就看见梅大少爷就像羊群里的骆驼一样混迹在一群小孩儿中间,挂着吊瓶在看动画片儿。这才几天没见,把个孩子憔悴的小脸儿蜡黄,嘴唇干裂。就这也不耽误一见面就骂我:“你个没良心的,怎么现在才来!”
“你说这话应该穿个旗袍,裂开领口,手里再拿个红手娟儿什么的一抖一抖的,才比较有效果。”我道。
梅小亮扑哧笑了,绷得嘴上的裂子绽出了血,他哎呦了一声捂住了嘴。我忙拿出我的水杯来,递给他。“我要喝冷水。”梅小亮推开道。
“热水治感冒。”我好言道。
“太烫!”梅小亮偏过头,躲得水杯远远的,好像那是一个活火山口。
我只得用杯盖一下一下把水晾凉了喂给他。一边忍不住笑道:“咱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撒娇,有点不太合适吧?”
“我是一个病人!”梅小亮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说你们几个没良心的没一个来看我的,你们根本就不重视我……”
“重视!”我点头如捣蒜,“马上就重视起来。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指使我好不好?”
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就鞍前马后照顾起这位病人来。我就没见过比他更难伺候的人了,好像他这病是为我得的,把我那一通使唤。我脚不沾地的伺候着,端茶倒水,抓痒扇凉,看见公子眉头微蹙就赶紧上前问是怎么了,反正不是腰疼就是腿疼,要不就是手麻胳膊酸。惹得旁边的小朋友咧着没有门牙的嘴直乐:“叔叔都这么大了,还磨人!”
“叔叔不是磨人,他是在和女朋友开玩笑呢。”小朋友的妈妈道。
“叔叔就是在撒娇!”小男孩儿脖子一梗道,“男子汉不能撒娇!”
别看看孩子小,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比某些人可强多了。
我看了一眼梅小亮,冲他一撇嘴。
“男人怎么就不能撒娇了?”梅小亮回头逗起孩子来,“你平时不和你妈妈撒娇吗?”
“那不算!”小家伙一扬脑袋道,“妈妈又不是女人!”
“那她也不是女人哪。只不过梳着长头发吗,你不信你自己问她。”梅小亮一撸我的脑袋,我的眼角立马吊了起来。
“哈哈哈哈!”男孩儿大声笑了起来,连他妈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回手给了他一下,梅小亮一挡,把手背上的针扯了一下,顿时流出血来。护士过来这一顿把我数落,嫌我没照顾好病人。
“她还打我!”梅小亮告状,这下连护士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害虫!我看着笑得花枝乱颤如沐春风的护士大姐想,到了哪儿都招蜂引蝶的不安生。他还说我呢,那那些左一眼右一眼看过来的人都是在看我呢?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着的郑红二字,我犹豫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郑总。”
梅小亮一听,立马正经起来,听我说什么。
“我的李大总管,你有那么忙吗?怎么从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就等着我打给你是吧?”郑红半笑半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