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北方边远小城,这两年城市建设发展迅猛,有很多人都借着这股势头迅速的暴发起来。搞开发的,做工程的,被拆迁征地的。城市不大,哪里有什么动静都会满城皆知,所以,常常会见到有人在听说某处拆迁后,后悔的直拍大腿。你去问吧,肯定不是刚把那里的房子卖掉,就是准备买那里的房子却没买。
在2000年之前,我们这里基本上都是平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住宅小区。那时,住平房的大多都对楼房不以为然,一说起来都直撇嘴,说谁爱住那鸽子楼,吃喝拉撒都在屋里,还不得把人憋死。可慢慢的,随着商品楼越盖越多,条件好一点的都住上了楼房,楼房和车一样成了经济实力的象征,人们这才对商品楼重新有了认识。
直到华永利在市南征了一片耕地,建起了本市最大的一个住宅小区--华园。当时还有很多人幸灾乐祸,说那么偏远的地方,谁会跑到那里去住,感觉就像出了城一样。
当时人们的传统观念是离市中心越近越好,图的就是出进方便。谁能料到,没出几年,以前的市中心就成了老城区。整个城市都向南发展,连各大机关,政府大楼都迁到了南面。
华永利的华园,在零六年的时候售楼部的价格是每平米一千七,这个还只是标价,真正要买的话还有很大的浮动余地。
那时候老妈也准备买房,有个亲戚在华园的售楼部,听说后上门来促销。好话说了三千六,许诺只需交付五千块钱的首付,就可以按揭入住,还把价格降到了每平米一千四。可老妈英明,坚信上杆子的不是买卖。亲戚越是许诺的天花乱坠,老妈越是下决心不买。
那亲戚只差给老妈跪下了,说他们每个月都有销售任务,完不成就领不到工资。可老妈一向钱是钱亲是亲,分得一清二楚。最后亲戚只能含怨而去。
依老妈的神机妙算,今年这房价已经是挥泪大甩卖的节奏了,明年只会更糟,很可能跌破一千元大关。每平米八百块是老妈心目中的理想价位。“到那时候,咱们买个两百平米的复式单元,娘俩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该有多美。”
结果一年过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房价像施了化肥似得蹭蹭的上涨。华园的房子一下成了抢手货。老妈不好意思去找那个亲戚,让我去给打电话。电话打过去,那头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每平米三千八,只接受现款,楼层随机。
我听出这位亲戚并不是记仇,只是接的这类电话多了,精炼出这么一套统一的话术。
见楼价飞涨,人们这才着了急,四处打探找关系,华园的房价在众手推高下,一路飙升到了四千二,让大多数人都望房兴叹。
买房无望,很多人又把希望寄托在拆迁上。本市大部分都是老户,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有一套独门独院的平房。前些年拆迁力度大,不少人都靠拆迁轻轻松松的住上了楼房。买不起楼房的那部分人无一不做着拆迁梦,可市政规划就像六合彩一样难以琢磨,越是你觉得可能性大的越没有可能。
人们就感慨这拆迁就像财运一样也是一个人的时运,时运不到急死也没有用。
据老妈说,她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还看了好几处地方,为了上班近才选了我们现在这个房子。结果呢,看过的那几处现在都早拆了,只有老妈亲选的这处风水宝地,因为地处城市北端,被护城河隔绝在外,成了连老城区都不如的贫民区。
还有陈叔,也就是我的前继父(不知道这样称呼对不对?反正就是我老妈的前夫,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像是在巧妙的躲避拆迁,先后转手了三四套房子,凡是被他转卖的房子都被拆迁了,只有最后选的这套三百多平米的大宅像入了保险柜一样,在拆迁大潮中安然无恙。
真是时运哪!老妈也感叹。
第二天一早,我刚来到办公室坐下,于晓琴就跟了过来,一进来就麻溜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刚来你就串门儿?再让你们头儿逮着,估计就不是白眼儿侍候了。”我拿出带的早点,接了一杯热水,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们头儿忙着呢,哪顾得上我啊!”于晓琴道。
“那你也别连累我呀!我们头儿可是随时都会过来。你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了,再让他看见我一早就在这儿和你闲扯,还不得连我也收拾了?”
我和于晓琴爱攒堆儿,都快成了我们公司一景了。尤其是于晓琴,上个卫生间都能来我这儿溜一圈儿。她们科室的人一找不到于晓琴就会有人说,肯定是和李绘在一块儿呢,找着李绘,就找到于晓琴了。为此两个科室的头儿真有些头疼,平时半真半假的没少说我们。
好在我们所在的电力公司,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可以子承父业的企业。像我们这一茬,很多都是子弟兵,说是正儿八经通过考试进来的,其实大多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再活动活动,顺理成章的进来。于晓琴的老爹是总公司的副总,单位里人称‘二喇嘛’,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我们的串门儿溜号也网开一面。
“我有正事儿!说完就走。”于晓琴道。
“呦!大小姐您还有正事儿呢?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笑嘲道。
用现在的话说,于晓琴那就是一标准的富二代,爹妈在公司身居要职,先不论灰色收入,光是两个人的工资那就不是一个小数。于晓琴吃着爹妈喝着爹妈,开着爹妈给买的小宝马,悠哉游哉什么心都不操,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只是大小姐的零花钱。哪像我,得靠这些钱养妈糊口。
“少阴阳怪气儿的!我和你一样做事,怎么就没正事儿了?”于晓琴托爹妈的洪福做一份儿闲差,每天游手好闲的却最怕别人说她无所事事。
“行!您日理万机总行了吧?说吧,到底是什么正事儿?”
一听我问,刚才还炸刺儿的于晓琴立马毛顺了,伏在办公桌上,凑过我脸前道:“今天晚上继续?”
“继续什么?”
“去赛天哪!”
“去干嘛?”我知道于晓琴沉不住气,故意问道。
“你说干嘛!好不容易认识梅小亮了,还不去趁热打铁?要不过两天人早忘了你是谁了。”
“怎么去?还像上次那样四处乱窜,还是直接杀进他们的的包厢?”我看着她问。
“……”于晓琴显然没想过这一点,楞了一下才说道,“去了再说嘛!说不定一去了就碰到他呢?”
“你以为梅小亮是看大门儿的,就那么好碰?”我斜她一眼。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脑子。也对,要是让她这种有钱有爹长得也不赖的人再智勇双全,那像我这样的还活不活了。
“那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干嘛。”
“你就会来这一手!万一人家要不上钩呢?”于晓琴万分不情愿的说道。
“那就只能说明您和咱小亮哥没缘分呗!”于晓琴对梅小亮的仰慕之情那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明知道尽付东流,仍然死心不改。
“缘分是争取来的,你懂不懂!”于晓琴说懂不懂的时候,也像我那样头一点眉一挑,活脱一个鹦鹉学舌。(诶?我怎么不用东施效颦呢?那不是更贴切吗?)
“那随你便。”我一耸肩道。
“瞧你那个死相!”于晓琴恨道,“我就知道来问你也是白问!行!当我没来,你就继续半死不活的扮你的高冷,我自己想办法去!我就不信离了你这个臭皮匠,我于晓琴就搞不定他梅小亮!”
我扑哧一笑道:“你还别说,你们两个这名字听起来还挺般配的。这要真成了,结婚的时候司仪也好编词儿:于晓琴嫁给了梅小亮……多押韵啊!”
“死去!”于晓琴嘴上发着狠,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我的手机响了。我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着手机,一边怨着于晓琴:“肯定是我们头儿!看见你又来捣乱,不敢说你就拿我撒气儿。”
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才听出是罗建东。“是李绘吧?”罗建东笑道:’老同学,想联系你真是比联系章子怡还难哪!我打了一上午电话,才问出你的号码。”
“谁告诉你的?”我劈头问道。
“那你就别管了,打死我也不会说的。你说你也是!不就是个手机号嘛!还这么严防死守的,真把自己当电影明星了?”
我说我是不是电影明星和我想不想交往某人没有一点关系。可能是说的太隐晦了,罗建东根本没听出来,依旧嗬嗬笑道:“不愧是咱们学校的才女,说的话都这么高级。咱们这关系了,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最恨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人,给他两分好颜色就想入非非。就冷声说道:“不好意思,晚上有事,去不了。”
在我们这里,吃饭是男女之间交往最直接的一个媒介。不管你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还是想建立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都得通过吃饭这一关。答应了吃饭是同意交往的第一步。
“别这样嘛老同学!晚上我请小亮他们吃饭,就一起来吧?人多热闹嘛!”一直凑在我耳边听着的于晓琴,一听小亮两个字,顿时发起疯来,直扯我的胳膊。我不为所动,依旧干脆的拒绝。
“老同学!我知道你清高,可我罗建东也不是个随便的人哪!这不是昨天见过以后,小亮对你们的印象挺好的,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出众的同学,我一想,这也是好事儿嘛,多少人想认识小亮他还看不上呢,就想着组个饭局大家认识一下,你说你怎么就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呢!”
我一听这话,哼笑了一声道:“罗同学,我不是交际花,你也不是皮条客,你就别费这心了。再说认不认识什么梅小亮,对我来说还真是没那么重要。”
“李绘!就是吃一顿饭而已!你不会还让老同学求你吧?”
“不好意思,真去不了。”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于晓琴那样儿,肯定以为我抻一阵儿就会半推半就的答应的,一见我铁了心的拒绝还挂了电话,抡起拳头就往我身上捶,嘴里还恶狠狠的道:“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看我不灭了你!”
我一边招架一边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啊,大小姐?我这可是在帮你呢!”
“帮我?你连面儿都不让我和人见,这是在帮我吗?”
“一叫你你就到,你想想人家会把你当回事儿吗!那不和赛天的那帮女的一个样了吗?您老人家也把那脑子隔三差五的动一动,想想你是想成为梅小亮认识的女人呢,还是想成为让他印象深刻的女人?”
这话打动了于晓琴,她停止了对我的攻击。可一会儿就又不放心的道:“那你这样冷冰冰的,万一把罗建东惹毛了,以后不理你怎么办?”
“亲爱的,你不自信不要紧,可你不能不相信我啊!有我在这儿,别说罗建东了就算是梅小亮他也跑不了。”
于晓琴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一会儿想起来又指着我道:“你迷谁都可以,就是不准动梅小亮!听见没有?”
我让她放宽心,说梅小亮不是我喜欢的款。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和于晓琴肆无忌惮的谈论梅小亮的同时,梅小亮也正在和罗建东谈论我们。那晚他们玩的晚了,就都没有回家,住在赛天楼上的宾馆。说起要请我们吃饭,罗建东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就故意显摆开了免提给我打电话。梅小亮说他当时在旁边笑得肚子疼,但就是被那句‘什么梅小亮’激起了斗心,想让我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梅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