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离开了裘氏珠宝铺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到了下市的时间了!
街边的店铺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封闭店铺,插好门,关好窗,相识的人互相打着招呼,三四成群的向着市场出口而去!
智利一边走一边问着智珏今日的收获,他打算改变一下智珏现有的想法,于是,才有了今日的作为。
“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让你干那么低贱的工作?”智利像是知道智珏的心一样,问道。
“你是兄,我是弟,你让我干什么我当然就干什么!”智珏踢着前方街道上不存在的垃圾,语带怨气的回答道。
“仁伯,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智利没有安慰智珏,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小脾气一样,他向走在身后的仁伯问道。智珏也放慢脚步,耳朵偷偷竖起来。
“老奴不敢妄言,不过,老奴相信四爷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小爷好!”仁伯虽然学问不多,但是,人老成精,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有意让智利解决。
“五弟,生逢在这样一个乱世,我们都无法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像你的家族一样,前一刻还辉煌无比,下一刻,树倒猢狲散,你,大哥,还有个二哥,仁伯都逃亡,寄人篱下,这种身在异国他乡的滋味很不好受!”智利开口说道,是说给智珏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他穿越而来,举目无亲,因为不适应这个时代而得罪了权贵,现在还要流亡他乡,这种滋味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瞬间适应。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你已经没有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条件,你已经没有了靠山。”智利语重心长的看着放慢脚步的智珏,决定让他更加认清现实:“你被赵氏的亲卫追杀,如果不是你母亲是赵毋恤的妹妹,如果不是豫让偷偷的将你藏匿起来,你恐怕早就消失了!”
“你现在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你没有父母可以依靠。仁伯已经老了,他不可能在照顾你多长时间。仁伯也需要有人为他养老送终!你的哥哥们正在其他诸侯国,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状态,他们可能除了照顾自己之外,他们就无法再顾忌上你!”
智利停顿下来,他定定看着智珏,希望他能够明白。智珏缓慢的收住脚步,低着头,阳光撒在他的脸上,智利看到的是迷茫,无助,与恐惧!
智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不要害怕,既然老天让你我相遇,而且,我当了你的哥哥,我就有义务来照顾你!”
智利的话仿佛注入一剂良药,驱散了智珏眼眸里的迷茫,无助与恐惧。
“哥哥,你也会照顾我吗?”萌萌抬起头,拉了拉智利的手,希冀地问道。
“当然会,哥哥会养萌萌一辈子,照顾萌萌一辈子!”智利坚定的对着萌萌回答道。
“五弟,不过,四哥虽然可以照顾你,但是,四哥也要让你学会自己飞翔!没有经过风浪的雏鹰是无法飞翔的,请原谅四哥这么做!”
智利下一句直接将智珏的神情定格在脸上。
“所以,今日四哥这么做,是希望培养你的口才,不要一天像个闷瓜一样不敢说话,别人调戏你一句就脸红!”智利接着打趣道:“想不到堂堂智氏家族的小公子还是个处男?”
智珏的脸上顷刻间爬满了红霞,害羞地说道:“那个,四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萌萌调皮的插话道:“四哥,什么是处男呀!”
智利还没有说话,智珏像是被踩中脚跟的跳蚤一样恶狠狠地说道:“小丫头就不要知道这些了!”他还没学会智利少儿不宜这句话。
被萌萌一打断,智珏也慢慢的开朗起来,他对着智利认真地说道:“知道了,四哥,我明白了你是对我好!”
“知道就好,不过,四哥还要让你明白的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不管是低贱的奴隶,还是高贵的贵族;不管是普通的百姓,还是闻名于世的大学者,你从他们身上都可以学到知识!”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四哥这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你要学会平等的去对待每个人,不管他的身份高低。”智利板着脸,严肃地说着。
直到看着智珏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智利才开心的点点头。智利也不要求智珏能够瞬间学会人人平等,因为,从小到大固有的思维在掣肘着他。
“不过吗,”智珏恨不得一下子将智利想说的话都掏出来,太讨厌了,说话老是说一半。
“生活在这样的年代,我们也不能太与众不同,所以,面对贵族,表面的恭敬还是要有的。面对低层百姓,除非有一天你有可以傲慢的理由,你才可以维持表面的高贵!”仿佛感觉到自己的问题,智利赶紧一口气说完。他也不是迂腐不通变通之人,他也要学会如何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
就这样,智利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慢慢向着他们的住宅走去。
不到一刻钟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处,等一行人进入里屋,从拐角处出现几个人影。
领头的正是市场门口的值岗军士鲁三。回去之后,他被仲申狠狠地责骂一通,鲁三的心里憋屈极了,整个事情又不是他所引起的,而且,当时自己还想保护仲丑来着,都怪仲丑笨的不行,才被打的像个猪头。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只能唯唯应诺。
鲁三不敢招惹仲申仲丑兄弟,但是,他却敢招惹看起来没有任何背景的智利,于是,他毛遂自荐来调查智利的底。他抓住两个曾经和仁伯打过招呼的贱民,在他的严刑逼问之下,那两个贱民终于道出了仁伯的住处。
于是,鲁三又带着仲申指派给他的人马,直奔仁伯的住宅而来。他们埋伏很久,就在鲁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智利等人姗姗来迟。一瞬间,鲁三感觉自己没有白等。
鲁三兴奋地对着身后一瘦脸男子说道:“赶紧回去禀告仲公子,就说那个贱民回来了,敢问他何时动手?”
瘦脸男子答声诺,快速向着巷陌尽头飞奔而去。
——————————————————
智利回到屋以后,将智珏和仁伯集中到中间的房屋内。太阳开始慢慢隐没在群山里,余辉被院子里的桑树打碎了光影,碎碎星星的落在房门上。
仁伯找出火石,点起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野猪的脂肪油做的灯火,将围坐在案几旁的几人的光影拉的好长。
“仁伯,你真的不和我们走吗?我已经安排好了,逃脱的可能性很大。”智利对着点起灯跪坐下的仁伯说道。
“嗯,四爷,我年纪大了,不想在动了。这里是老爷以前留下的一座老宅,我和老爷就是从这里长大的,我想好好的陪着老爷!”仁伯感怀地回答道。
“呱呱呱!”三声简短急促的蛙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智利起身,对着智珏三人说道:“好了,他们到了,做好准备,我们该走了!”
智利穿过房门,摸着黑走到前院门口,打开房门,看着门口停靠的一辆马车,马车上有着一个马夫,他问道:“按你家公子说的车里有没有放上一些石块重物?”
马夫恭敬地回到:“放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檀香木做的盒子,递给智利,说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先生的!”
“好,那你赶着马车向城楼南门出发,马车一定要快。不管遇上什么情况,都不要停下!”智利快速嘱咐道。
“是!先生!”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做,但是,一想到自家公子给的丰厚的奖励,马夫浑身充满干劲。
“驾!”马夫用马鞭重重地在骏马的屁股上打了几下,马儿瞬间仿佛火烧屁股一样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寂静的巷陌刹那间被马车的滴答声充斥。
出了巷陌,后方突然杀出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跟随着几个手拿青铜剑的蒙面男子。
“快点追上去!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民!”马车里响起一串歇斯底里地吼叫声,细细听来,竟是白日被智利狠狠收拾的仲丑。
前方的马夫扭头看向身后,看到手拿青铜剑的蒙面男子,吓得哇哇大叫,马鞭更加不要命的抽打着骏马的屁股。本来看起来持平的两辆马车,稍微靠前的马车瞬间提速,犹如发情的公牛,轰隆隆在无人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响声极大。
响声惊动了夜里值守的军士,放哨的军士敲响手里的铜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响彻安邑城的大街小巷。
“是什么人?站住!”一个手拿长戟的值守军士看着轰隆隆的马车,紧握手中长戟,呵斥道。可是回应的确实车夫狠狠抽打骏马屁股的皮鞭声!
——————————————————
安邑城西面城楼上,远远的,看到城楼上站着几人,他们静静地看着开始陷入寂静的安邑城,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仲有司,你看,那边有动静!”昏暗的城楼上响起一道声音。
“嗯,叫南门的兄弟记得把好城门,切记,只要出了城,才可以行动!”随后,城楼上又响起一声厚重的男子声音,细细听来,除了身为里有司的仲申还能是谁?
————————————————
安邑城西南的一处民宅里,同样有一户人家在静静地听着城中的动静。
宅子里有着一堆烛火,火柴熊熊燃烧着。火堆旁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盯着火光,谁也没有说话。
当城中响起奔波的马蹄声以及军士的呼喊声,那个年轻人疑惑道:“白日观其神态举止,不像是莽撞之人,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城?不符合常理!”火光照亮了那张脸,原来,年轻人竟然是白日在集市上调节矛盾的翟市掾!
“触儿,那依你所看,我们到底该不该行动?”身旁的老人问道。熊熊的烈火燃烧,老人的脸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晰!
“等!”翟触往火堆里放置了一个柴火,简短地说道。
————————————————
同样,离翟触住宅不远处的一处万花楼里,这里灯火通明,大厅里莺莺燕燕,几个坦胸漏乳的美艳女子缠绕着一个富态男子,手里拿着水果不停地塞到男子嘴里,男子的手不时这个胸脯上揉捏一把,不时那个胖胖的屁股上揉搓一下,被调戏的女子象征性的娇啼一声。
大厅里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穿着轻罗衣衫,明眸皓齿,面容清秀,年轻的面庞上有着被岁月雕刻的痕迹,那种痕迹并没有破坏那份清秀,反而,更加令人着迷。
身边围坐着几个女子,她们一个个眼冒着狼一样的光芒,可是,都被男子无情的给拒绝在外。
男子喝完酒樽里的酒,无奈的捂着额头叹道:“颉庾叔父,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么?好歹你是显宗宗主,你这样叫别人看到该怎么说我们!”
对于年轻男子的抱怨牢骚,富态男子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不在乎地说道:“乐羊侄儿,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显宗做事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别人想说什么就让说去吧!”
年轻男子叫乐羊,也就是曾经在来安邑城路上带领行商的男子。乐羊没有理会富态男子,接着问道:“叔父,你叫我来这儿到底什么事呀?”
富态男子推开围坐在身上的莺莺燕燕,坐直身子说道:“我偶尔在路上遇上一个年轻人,对于他的脾性,我非常喜欢,所以,想要让他作为我显宗的接替人!”说到此处,颉庾不死心的对着乐羊问道:“你真的就那么不想当我显宗宗主吗?”
虽然已经被打击了好几次,但是,当乐羊从嘴里蹦出不想两个字的时候,颉庾恨不得把乐羊暴打一顿。
“好了,不说了,我让你来,是想让你今晚去救他。”颉庾对着乐羊说道。
“好吧!”虽然知道颉庾叫自己过来准没有好事,乐羊还是低估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
于是间,围绕着智利,一场看不见的博弈又在安邑城里上演。而智利稀里糊涂得也成为博弈的中心,成了这场斗争里的一颗棋子。如果让智利知道,不知道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