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病愈后,夏芬菲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眼神中的苛刻和凌厉一扫而光,虽然她不经常笑,但眼光中时常会冒出温和的光芒。
这让柳素依确认了她的精神没有问题,一切皆是孤独所引起的并发症,她那慈爱的神态仿佛就是奶奶的缩影,就是这种眼神让柳素依失去了离开的勇气,更何况,夏芬菲还提前预支了她一个月的高薪,勤酬比她们约定好的高出了一倍。
偌大的关宅,不知道刀疤脸藏匿在哪个角落?没有听夏芬菲提起过他,柳素依斗胆问了一句:“夏奶奶,关宅里面住着几个人?”
谁知道夏芬菲的回答令她咋舌:“以前关宅家大业大,人员众多,后来我变卖了部分良田,家丁也都陆续走了,现在关宅就你我和小怜三个人。”
关宅就她们三个?那刀疤脸是谁?想到在关宅要多干活少说话,她止住了口,急忙转换了一个话题:“夏奶奶,您和小怜两个人住在偌大的宅院里面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这是我住了一辈子的家园,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关宅有个仙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我呢。”夏芬菲压低了嗓门,眼神变得怪异,说起话来有些不着边际,柳素依又禁不住怀疑她某些时候有些老年痴呆。
关宅的家务活看似不多,伺候一个孤单老人也没有这么复杂,但是实际做起来却是非常费力,单说这阁楼上的房间都要挨个打扫,需要耗费半天的时间,她和小怜分工合作,各打扫一半。
柳素依仿佛天生是为奉献而生,在家里奉献给了父母弟妹,现在又奉献给了关宅,她干起活来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兢兢业业,认认真真。
阁楼的工作进行了一部分,她来到了庭院里提水,花园旁边有一个压水井,柳素依边抽水边观望那口枯井,井口厚厚的青苔在微风的吹拂下飘荡,从她站立的角度观望,横七竖八的曲线又凝和成了一双幽怨的眼睛,突然间,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发现了,眼睛凝固成一个立体形,发出一道深绿色的光。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举起了铁锹,突发一种除去青苔的冲动,手又缩了回来,夏芬菲曾交代过她不要去动这口井,这口井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望着锄地的小怜,她问道:“小怜,你知道这口井为什么会被封起来吗?”
小怜的眼睛不太友好的扫射她:“关宅的宗旨,少说话,多做事。”
井口的阴凉让柳素依不寒而栗,这恐怕是关宅阴气最重的地方,不宜久待。
“小怜,那……你半夜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动静多了,保持见怪不怪的态度最安全。”
沙沙的声响传过来,柳素依的双目在绿色丛中搜寻,树叶随风发出急促的喘息声,有物体在急促前进,她看到一个瘸脚的背影消匿在薄雾笼罩的林间。这个神秘的刀疤脸难道不是关宅的一员吗?为何夏芬菲却说关宅没有第四个人?
她又忍不住问小怜:“小怜,你知道那个刀疤脸是谁吗?”
“什么刀疤脸?”
“就是经常来修建花园的坡脚老爷爷,他刚刚还在这里,就是那个。”她指着林间那个瘸脚的背影。
小怜的脸色冷漠,回答更令她心脏移位:“在关宅,只要是你看到、而我和夏奶奶看不到的人都是鬼魂。”
“小怜,不要吓我好不好?”
一瞬间,柳素依的肢体发寒,毛发悚然。
“害怕就走啊!”
忽然间,在林荫深处闪过一个白色的背影,她的身上穿的不止是白袍,还漂浮着一头垂到腰际的白发,这幅不现实的画面让柳素依不住的揉眼睛,她深信这是一场幻觉。
一只尖嘴的花鸟发出怪叫,降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瞪着黑小的眼睛审视着她,她抬起手腕将花鸟惊飞,关宅的人古怪,一草一木都古怪,就连鸟儿的眼神都是这样的古怪!
“干的活要对得起你的薪水,阁楼的工作你还没有完成,还愣着做什么?我去摘菜了,夏奶奶最爱吃新鲜的瓜果蔬菜。”
小怜真是个难以沟通的女孩,她说起话来总是那么强势,这和她的朴实外表严重不成正比。
柳素依提着水来到阁楼,重新拿起了拖把,从房间到楼梯一路开始拖地。拖把的尾部卡在门缝里面,她蹲下身体去拔拖把,却发现拖把上沾染着红色,门缝中正流淌着一股触目的红色液体,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她的瞳仁中溢满了恐惧,浑身的毛发竖起,这扇门正是关宅的禁门,夏芬菲交代她不能打扫的那间房子!
从铜锁上的灰尘分析,这扇门至少有几十年没有打开过了,这扇门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里面会有鲜血流出来?
“素依,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动这个房间的吗?”夏芬菲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没有拄拐杖的她走路就像一个幽灵,小脚落地竟然发不出一点声响。
“夏奶奶,我看到门缝里面有……”柳素依几乎窒息了,她擦了擦眼睛,门缝除了有拖把上的水迹,哪里有什么血迹?
“门缝里面有什么?”夏芬菲的声音异常的冰冷,眼神中又闪烁出那种凌厉的光芒。
“没……什么也没有,是我看眼花了。”
“在关宅要多做事少说话,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不该管的不要去过问,管多了会惹祸上身。”
夏芬菲不分青红皂白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踩着不平稳的小脚走了,她的步履蹒跚,背影显得异常的孤独。
这时候,风不经意的吹过来,发出“呜呜”“呼呼”的声响,院子里绿色的植物跟着波浪般的起伏,很容易让人引起各种联想,似乎是一群孤魂野鬼像的哭泣声,就藏匿在这深深的大宅院当中。
大热天柳素依感觉到浑身冒着寒意,望着这道神秘的朱红色禁门,她又看到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对着她发出了挑衅的光芒。
“你是谁?柳素依的喉管中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个声音陌生,冰冷,遥远,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吗?
关宅之中到底住着几个人?这个声音是谁?一连串的疑惑盘绕在柳素依心头,她反复的转身,后头,回头,又转身,阁楼除了她的影子空无一人!
突然间,她感觉脚底有些倾泻,地板开始摇晃,她好像置身于刮着风浪的船上,身体左摇右摆,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好像是百年不遇的地震来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夏芬菲,这个酷似奶奶的老人,绝对不可以像奶奶一样悄悄死去。
她极力使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点,她的身体朝着那扇禁门倒去,头部撞击到那把铜锁之上,铜锁开始剧烈的摇晃,她又听到了那个遥远的声音:“进来啊!快进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一瞬间的地动天摇消失了,大地又恢复了安详,柳素依揉捏着被震动的头部,对于这扇禁门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感,可惜这扇格子窗封闭的密不透风,只能看到窗子的漆木边缘反射出来的阁楼暗影,还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孔,只是服饰有所不同,对方身着一件旧式的新娘绣袍,正是那晚她身上莫名其妙穿上的红绣袍!
这个诡异的红绣袍女子是谁?难道是夏芬菲口中的绿儿?绿儿是谁?关宅的冤鬼吗?这道禁门是不是绿儿的房间?柳素依的眉峰紧紧地皱起,眉宇间形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她的思绪百般动摇,真想马上拿起行李离开这个幽灵般的宅院,想到弟妹灿烂的笑容,想到夏芬菲支付给她的高薪,她的心又变成了一团棉花。
她始终坚信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即便是鬼也不会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