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爸爸生前的战友帮了忙,他现在是省厅的一个领导了。”阿荣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说我了,你快告诉我,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次探家回去后就再也没有你的音讯,我复员回家,阿妈告诉我你被你爸爸接回吉林了。给你写信也被退回来,信封上写着查无此人。我一直跟阿妈说,等有了假期亲自去吉林找你。那天在明星朗看见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你就在广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久不和我联系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荣急切地问。
“我是回吉林了。可在吉林生活不习惯,就又偷偷来了深圳。”阿娇小声地说。
“来深圳后为什么不回家看看?”阿荣反问。
“我不敢去。”阿娇嗫嚅道。
“为什么?你在我们家住了15年,阿妈没有虐待过你吧?你走后就再也没有一点信息,让阿妈心里怎么想?你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吗?我都见过她偷偷哭了好几回了,你不觉得你太无情了吗!”阿荣质问道。
“兰姨的养育之恩我没有忘。就因为怕她难过,所以才不敢去看她。”阿娇低声说。
“你这是什么逻辑?那么我呢,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也不敢和我联系?”阿荣问道。
面对阿荣的逼问,阿娇如万箭穿心。她看着阿荣,半晌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为什么?让我死也死得明白。”阿荣问。
“我,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阿娇心一横,决定快刀斩乱麻。
“果然如此。”阿荣绝望地喟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对不起,阿荣哥。我其实,其实是把你当哥哥看的。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哥哥,不是恋人。”阿娇吞吞吐吐地说。
“别说了。”阿荣痛苦地摆摆手,“我知道了。”
“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只要你幸福,就不用对我抱歉。”阿荣看着阿娇,轻声问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对你好吗?”
“他是香港人,对我很好。”
“原来是港商啊!是你在夜总会认识的吗?”阿荣问。
“是。”阿娇低头答道。
“在夜总会这种地方认识的人靠得住吗?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们认识一年多了,还是比较了解的。”阿娇答。
“好,我祝你们幸福!”阿荣说。
“谢谢。”
话说到这份上,出现了尴尬的沉默。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约你到这里见面,是想等会儿把你带回佛山的。我请了假,准备和你谈完,就和你一起回家看望阿妈。现在看来计划落空了。”阿荣叹息一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阿娇,你还愿意和我回家吗?”
“下次吧。等我有假期的时候一定去看望兰姨。”阿娇硬着心肠说。
“阿娇,娱乐城夜总会这种地方藏污纳垢,是滋生犯罪的温床,人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很容易迷失方向。你还是换个工作吧。”阿荣说。
“我会考虑的。”阿娇点头。“你那天晚上去明星朗干什么?”
“我们是去办案,跟踪一个人到了那里。”阿荣说。
阿娇没问办什么案,跟踪的那个人是谁。她不能让阿荣违反纪律。
告别时,阿娇看着阿荣哥上了车,她的心像被掏空一样难受。她木然地看着载着阿荣哥的车徐徐驶离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3
“赌”和“毒”一样,一沾上就会上瘾。波仔现在已经成了职业赌徒,几乎夜夜在赌场流连,这段时间在赌场的好运气燃起了他当“赌王”的雄心壮志。明星朗的地下赌场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经人介绍,在澳门赌王何鸿燊的葡京赌场谋了个职位,准备去学习些管理经验,将来自立门户,大干一场。
临走那几天,波仔对晓露格外温存。他不时对晓露描绘虚无缥缈的大富大贵图,承诺发达之后,一定在五年之内迎娶晓露。晓露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天下午,晓露送波仔过关。晚上在娱乐城招待一帮朋友,闹到午夜才驾车回家。从包里找钥匙开门时,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啊!”晓露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是阿荣阴沉的脸。
“怎么是你?吓我一跳。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晓露问。
“你家里还有谁?”阿荣问。
“没有,就我一个人。”晓露在心里暗自庆幸波仔已经离开了。
“进去再说。”阿荣命令道。
进了门,阿荣看了一眼屋里的环境,脸上更加阴沉。“这就是你那个港商为你置办的安乐窝?”阿荣冷冷地问。
“不是。这是我的老板借给我住的,算是我的宿舍。跑车也是她的。”阿娇解释道。
“是吗?你的老板真大方,看来你为老板赚了很多钱嘛。”阿荣道。
阿娇低头不语。
阿荣突然愤怒起来。他用力指着阿娇说:“你付出的代价就是每天浓妆艳抹地与人喝得醉醺醺地午夜2点才回家?”
“你干什么?半夜跟踪我回家就是为了来骂我吗?”阿娇叫道。
“是,我是跟踪了你,我今天晚上一直看着你像交际花一样穿来穿去,和一群流氓阿飞打情骂俏,又看着你醉醺醺地驾车回家,你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阿荣吼道。
阿娇被阿荣的话伤到了,她叫起来:“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管我?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
“你是我妹妹,是我的阿娇!我不能看着你堕落不管。从小我没看出来你是这么贪慕虚荣的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贪慕虚荣,就是喜欢锦衣玉食,开名牌跑车,住在别墅里!你怎么样!你不喜欢你就走,离开我的家!”阿娇喊完,扭身跑往二楼。
阿荣追上来,在二楼走廊上扭住了阿娇。
“和他分手!和你那个香港男朋友分手!他如果是个正经人,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在娱乐场所工作,他对你一定不是真心的,你马上离开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和谁交往不要你管,你也没有资格!”因为心虚,因为酒精,因为觉得受到了羞辱,阿娇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们曾经睡过一次你就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当年是因为我年幼无知上了你的当……”
“啪!”阿娇的脸挨了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阿娇想还手,被阿荣用力抓住双手,两人厮打起来。挣扎中,阿娇的露背裙被撕裂了,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阿娇往卧室奔去,刚想关门,被阿荣一脚踢开。阿荣把阿娇抱起来,抛到床上。无论体力还是武功,阿娇都不是阿荣的对手,她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抵抗,由着他在她身上驰骋。
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只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良久,阿荣逼近她问:“你现在已经不是年幼无知了吧?”
阿娇把眼睛闭上,一声不吭。
“阿娇,阿娇!”阿荣轻声叫道,“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阿娇沉默着不回应。
“我爱你。”阿荣清晰地说。
“从小我们在一间房里睡觉,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当我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时候,阿妈就告诉我你就是我未来的媳妇,当时我还没有一点感觉。后来我去参军,和你分开了,我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思念你,你的一颦一笑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次探家,你终于成了我的女人,我的心也就安定了。我开始规划我们的生活,复员后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和你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每个夜晚我都是在这样的想象中入睡的。在我心里,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无人可以取代。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别人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阿妈告诉我,你被你爸爸接回吉林了,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要结婚的吗?怎么能跟你爸爸走呢,而且居然没有对我透露一点消息!我被你气懵了,觉得伤了自尊心,发誓再也不要想你。可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开始想你,给你写了几封信,都被退了回来,我有了不祥的预感,设想过几个不好的结局,你被拐卖了,得了重病了,等等。上次回家,我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看着对面你那张小床,想起往事,不禁抱头痛哭。哭声把阿妈招来了,她坐在床边陪我哭,说等我有假期了,带我去吉林找你,直接向你爸爸提亲,把你娶回家。”
阿娇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阿荣。
“我进了省厅刑侦处,每天的工作都很紧张,根本没有假期。很多次我都想和领导请假,却不知如何开口。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我居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看见了你!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心中那个清纯如百合的阿娇,那个喜欢铁臂阿童木的妹妹居然成了一个会卖弄风情的交际花!而且她还告诉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她只把当成哥哥,把我们发生的事说成是因为年幼无知!”阿荣说着又激动起来。
阿娇痛苦地又闭上眼睛。
“阿娇,求求你,离开深圳,跟我回家吧。你再找个工作,钱少一点没关系,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钱,就是你不工作,我也愿意养你,好不好?”阿荣央求。
“不好。我的工作还没完成,我不能离开深圳。”阿娇开口了。
“什么工作?那种娱乐城的工作算什么工作!有什么不能辞的!”阿荣问。
“娱乐城的工作就不是工作吗?我一个月的工资比你一年的还多,我要你养我,你养得起吗?”阿娇突然爆发起来。
“你!”阿荣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长叹一声,躺下来。
“阿荣哥。”阿娇突然温柔地叫了一声。阿荣不理,转过身去。
阿娇伸出胳膊,轻轻地从后面抱住阿荣,开始亲吻他的耳朵。阿荣原来僵直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他转过身体,开始热烈地回应,两人再次交融在一起。
两人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绝望。绝望让他们激情迸发。一次又一次。
天亮了。阿荣穿上衣服,准备离去。阿娇在床上说:“阿荣哥,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再来我也是不理了的。”
阿荣看了一眼晓露,什么也没说便下了楼。不一会儿,她听到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阿娇爬起来,到浴室洗澡。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残妆未尽,黑眼线糊成了黑眼圈,脸浮肿着,让人想起残花败柳。
这张脸看上去那么欠揍,她不无恶意地想。阿荣哥不会再爱这张脸了。这么一想,阿娇心里轻松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4
婉柔从菲律宾回来了。晓露去接她,发现她的气色更加颓败,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连举止都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她说要到俱乐部处理一些事情,让晓露把她送到俱乐部,就让她回去了。晓露在她的别墅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她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晓露第二天没去上班,专门在家等她。傍晚,她终于回来了。看见晓露在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昨晚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所以在这里等你。”晓露说。
“担心我?”婉柔脸色舒缓了一下, “陪我去海边散心吧。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来到海边,在她们第一次散步的沙滩上,婉柔停了下来。“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来海边散步的地方。”晓露答。
“时间过得好快,你到我身边都快两年了。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有些青涩,有些害羞。不像现在,已经成了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露露姐’了。”婉柔感叹道。
晓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和姐姐比差远了,我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小角色,在姐姐的光芒之下。”
“你有天分,是块做大事的料。”婉柔拍了拍晓露的肩膀。
“我也是在姐姐的熏陶下,悟出一点皮毛。”晓露谦虚地说。
婉柔看着晓露说:“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姐姐说这话不觉得太见外了吗?”
“我最近心情很糟糕。”婉柔的声音突然沙哑了,好像被一口痰堵住了喉咙,“我的一个姐姐死了。”
“谁?谁死了?”晓露吃惊地问。
“我的一个姐姐,你没见过的。她被王爷杀了。”婉柔说。
“为什么?”晓露不觉提高了音量。
“因为她被警察盯上了。她和我一样,也是当年被王爷收养的,我们这八个姐妹,现在就剩下三个了。”婉柔说。
晓露看着她,没有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婉柔目光呆痴地看着海面。“人的命,算什么呢?说死就死了,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这样活着和死去有什么不同?”
“姐姐。”晓露被她的忧伤打动,轻轻扶了她一下。
“这样担惊受怕,不知末日何时降临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晓露轻声问道。
“我想离开这里,到国外定居,重新开始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婉柔回头,看着晓露问。
“去哪里?”
“新西兰。我喜欢那里。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过一种安乐的日子。不用与人争斗,不用担心别人暗算。好吗?”
“好。我跟你去。只要你需要我,叫我去哪里都行。”晓露答。
婉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愿意帮姐姐一个忙吗?”
“当然。要我干什么?”晓露毫不犹豫地说。
“帮我送批货。”婉柔清晰地说。
晓露的眼皮猛烈地跳了跳,“什么货?”
“甲基苯丙胺。”婉柔目不转睛地看着晓露,“也就是冰毒。”
“没问题。”晓露镇定地说,“送到哪里,什么时候送?”
“明天下午,具体地点我明天告诉你。”婉柔道。
“好。我愿意。”晓露点头,坚定地回答道。
“这么久没和你交底,不是对你不信任,这是杀头的罪,我不想把你牵进来。现在我需要一大笔钱,安排退路以及我们将来的生活,所以只有请你出马了。这样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将来才能一起生活。”
“嗯,我知道。谢谢姐姐这么想。”晓露道。
“好,我们回去吧。和你谈完,我心情舒畅多了。我已经连续48个小时没合眼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婉柔的神情轻松了一点,说完便往回走。
“王爷那个制毒工厂在哪里?”晓露问。
“等你送完那批货回来,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回去睡觉,在明天下午出发之前你都不能离开我。”婉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