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矿洞里。”打更人说完,又小心地看着曲一。
“他怎么会在那里?”曲一问道。
打更人眼睛瞥向他处,似乎不想说。
“快说,难道你还想尝尝刚才的滋味?”曲一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打更人吓得一哆嗦:“我把他卖到了那里。”
他这话刚一说完,顿时觉得,房间变得阴冷起来,摇曳的灯火,更像是催命的鬼灯。
很快,曲一将全部事情都弄清楚了。
当年,他和鬼丁十将岐伯留在这里,岐伯无性命之忧,可是肢体残疾,无法复原,而且,经脉被火焰灼伤,无法修行,相当于一个废人。
初时,打更人还算照料。可是,一年之后,仍然没人来看望岐伯,打更人便起了别的心思。他仔细打听了一下,也没有打听出岐伯的来历,于是将他卖如矿场,自己吞下剩下的钱,过了好一段逍遥的日子。
打更人讲完,并没有等来残酷的折磨,那个年轻人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经过鬼谷的锤炼,曲一现在从不把真实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这也是鬼谷的修炼内容之一,若是通不过的话,就将被淘汰。淘汰,意味着死亡的命运。
他时刻都想着此行的目的——找到岐伯。
曲一挟着打更人,来到一个矿场。矿场之中,到处都是碎石,周围点着油灯,冒出青色的油烟,在夜空中摇曳。
“你将那人卖到这里,换了多少符钱?”曲一问道。
符钱是皇朝颁发的货币,形状类似铜钱,上面画着符文,据说有镇邪辟鬼之效。一枚符钱,可以买一个包子。
“两千符钱。”打更人嗫喏地说道。
“两千符钱?”曲一不由得惊讶。一块灵石,相当于一万符钱。没想到,一个人连一块灵石都不值。就为了这么点小钱,岐伯被卖到这里受苦。
灵石,乃是天地灵气精华汇聚而成,可供修士修炼使用,更是修士的货币。
这处矿场有人巡卫,不过人数不多,很是松散。曲一轻松地避开他们。
“这处矿场归谁所有?”曲一问道。
“归郑家所有。”打更人答道。
“四大家族的郑家?”
“是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曲一不由得心想。他在谷阳城时,郑家就与他们曲家敌对,若是有机会,他不介意收点利息。
矿产很大,曲一不知岐伯所在,便抓来一个巡夜之人。
岐伯特征明显,断了条腿,少了半只胳膊,一打听,曲一才知,岐伯仍在矿洞里,他采矿的速度慢,每个人每天的份额都是相同的,岐伯没有完成任务,因此现在仍在开矿。
七拐八拐,一直向地下走去,地洞深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曲一看见一个佝偻的背影,没有腿,胳膊少了半截,正是岐伯。
他正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地凿着是否,黑夜中,溅起点点火星。
“岐伯!”曲一说道。他一直努力控制着情绪,没有哭出来,可是声音还是有了一丝异样。
叮叮当当的声音听了下来,岐伯仍半举着回头看去,可是矿洞黑黢黢的,看不清来人。
“谁?”岐伯问道。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我,曲一。”
“曲一?”岐伯似乎在回想,“小少爷?”
“嗯,是我。”曲一说道,“当年多亏了你,我才逃了出来。”
“真的是小少爷。”岐伯大哭起来。很难想象,这么大岁数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曲一听着,也不觉心伤。
打更人却很害怕:“小祖宗,快别让他哭了,这样会招来矿场护卫的。”
曲一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声响,是兵器敲击石壁的声音。
“你个老东西,大半夜的,嚎丧什么?”上面那人喝道。
被曲一押来的打更人和巡夜人正在边上,曲一“噗”“噗”两掌,将人打死,传来两声惨叫。打更人还想着什么时候曲一能放自己回去,没想到他下杀手毫无预兆,想要求饶都来不及。
“大胆,你们郑家竟敢私自收留我曲家之人,难道不知,这是我曲家忌讳吗?”曲一高声喝道,特意加了劲力,声音滚滚向外传去。
“你是谁?”那个人问道。
“曲家之人。”
曲一扶起岐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岐伯也苦累了,说道:“小少爷,还请恕罪,我惹来了麻烦。”
“没事。”曲一摇了摇头。还有句话,他没有说:鬼谷喜欢麻烦。
曲一一步一步逼近,上面那人也觉察到不妙,那两声惨叫,更令他毛骨悚然,于是连连呼喊:“快来人啊,有人要跑。”
当曲一走上去的时候,洞口已经聚集了十来人,皆手执兵刃。
曲一将岐伯放下,使他靠着洞边墙壁坐下,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你就是曲家之人?”一人问道。
“不错。”曲一故意变化了声音,使他听起来更像一个大人。
“你可在洞里杀人了?”那人接着问道。
“不错。”
“那你可知这是郑家矿场?”
“知道。”
“曲家和郑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还要在这里捣乱?”那人觉得今天事有蹊跷,他一向稳重,未敢轻举妄动。
但是,他口中的曲家和曲一口中的曲家并不是一个。他口中的曲家,指的是曲缺。
曲一指着边上的岐伯,说道:“这个老头,原来是曲家的家奴。你们郑家竟敢藏匿,不知道这是曲家的忌讳吗?”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大声,仿佛害怕对方听不见一般。
岐伯已经冷静下来。他对此有些不解。
“岂有此理,你们的家奴,关我们郑家什么事?”那人说道,“你今天杀了人,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交代?好啊,那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谁先死?”
“大胆。”有的受激,怒上心头,手中提刀,率先冲了过来。
曲一抬手一扬,几颗石子飞出,刚才放下岐伯时,便趁机捡了几颗。不过,石子并未打向来人,而是飞向后方,两个手执火把的人。
那两人本身修为并不高,只有道种二三层的样子。本就不是重要人物,站在两侧,替众人照亮,没想到对方率先打向他们,慌忙躲避,躲过了打向脖子的石子,却没想到,手腕也中了一石子,顿时鲜血淋漓,火把也掉在了地上。
另外一人,也同样如此。
这时,冲在前面之人已经把刀看向曲一面门。曲一只是微微一侧身,让了过去,然后在那人手腕上一拧,那人吃痛,手掌分开,曲一便把刀夺了下来,然后身子一转,刀便回砍向那人。
“快躲开。”后面有人喊道。
可是他手腕被擒,哪里能够躲闪,只觉得寒光闪过,脖子一凉,便人事不知了。
曲一手掌一推,那人的尸体便飞了出去,将掉在地上的一根火把压灭了。
“一起上。”那个当头的说道。
接着,他们一齐抽刀,向曲一寒光闪闪,如同刀林一般。
曲一后撤一步,将脚下石头踢向对方,当头那人侧身闪过,脚步为之一顿。
矿洞当中,什么都缺,就是石头不缺。曲一身影连续晃动,不断有石头飞向郑家护卫,石头小的有几斤,大的有上百斤,势大力猛,若被砸中,不死也伤。
郑家护卫的阵形为之一乱,石头实在太多,有的躲闪,有的就用刀劈开,矿洞之中,火星四溅。
终于石头稀疏起来,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只听得“噗”的一声,掉在地上的火把被砸灭了,这是最后的火把。矿洞一下子变得黑黝黝的,不见人影,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但是,现在却无法确定曲一的方位了。
但他们好歹都是修行之人,听声辨位的手段还是有的。于是,都听了下来,静等着下一刻发生的事。
对于曲一而言,刚才的一系列攻击都是铺垫,打灭火把,才是目的。
“坤眼,开——”曲一心中低喝,他的下巴上,张开一条竖缝,露出了一颗竖眼,竖眼呈黑色,上面闪烁着玄奥的符文,正在诡异地旋转着,若是阳光之下,与这只眼睛对视,一般人就会感到,自己的整个灵魂好像要被吸入一般。这就是曲一的本命神通——坤眼。
在鬼谷时,曲一遍览书籍,才得知,他脑中的本命根本不是和尚,而是一种古老的生灵——智族。智族,智慧通天,非常强大,后来不知为何,灭亡了,但仍有一些遗迹留了下来,人们才得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