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萧梁惭愧的低下了头,吩咐大太监把两个小皇子送了回去。又接着与他唯一的外甥谈心,说起了北疆的战事。
“北疆的战事一日不宁,你母亲的心就一日不安。”皇帝叹了口气道:“苍羽本就没有和亲的诚意,那时苍羽国各部争夺的厉害。若先皇将姐姐嫁过去,大历朝必然要卷进他们的内乱,于国政没有任何益处。拒绝了他们的求婚,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团结的借口,可他们也并不团结的长久。苍羽国年年骚扰我大历边境,你可知为何?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我大历朝拒绝了他们的和亲请求?当然不是这样。
苍羽国没有盐,冬季苦寒粮食不足。他们吃不饱为了生存而已。
这样的窘境或许看起来好解,两国开放榷场。苍羽国多铁器矿产,上好马匹、毛皮,两国以物易物。他们吃饱就不会骚扰边境了。哈,想的倒是轻巧。
前朝与苍羽国开放过通商,通商后,他们有充足的盐和过冬的粮食,生活富足,人口就会增长,子民多了,就需要更多的牲口和土地,更多的盐和粮食,苍羽国人人皆兵,民风野蛮,当他们不愿意再用有限的矿产来换取粮食和盐的时候,那就有另外一条路摆在眼前,就是抢占掠夺。
你母亲是先皇唯一的女儿,我大历国的明珠,未来皇帝唯一嫡亲的姐姐,于情于理于国政,大历国都不能让唯一的明珠遗落苍羽。那些在北疆的将士为的是大历国的骄傲和国土百姓。
这件事上,萧驸马倒是有些真知灼见,可萧家其他人在这件事上过于狭隘。你幼儿时聪明伶俐,后又放荡不羁成那个样子,萧家的人怪你的母亲。萧梁,你可知这些年,姐姐所受的委屈。”皇帝看着这张与自家姐姐相像的脸,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憋屈气又涌了上来。他这个做舅舅的比做父亲还要操心。
萧梁惭愧的低着头,一双好看的凤眸上蒙着一层水雾,他不懂他的母亲,也不懂眼前的这个皇帝舅舅的心。更不甚了解大历国与苍羽国之间的恩怨。
萧家的人讨厌母亲,又因为要利用母亲大长公主的权势,所以萧家人尽心的讨好他们,他讨厌萧家人的虚伪和与能力不符的野心。他却也不喜欢母亲瞧不上萧家的人,因为他也是萧家的人。
他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搬离萧家,他只觉母亲无情。长大了才明白,哪有公主为驸马守寡的。她母亲却以大长公主的身份为她的父亲守寡,虽不在萧家,却是极大的抬举了萧家,给了萧家人脸面。
他也真的以为父亲是为母亲才去的北疆……他错了,错的那么离谱。萧家人恨母亲是萧家人的格局太小,萧家人讨厌母亲是因为母亲带他离开了萧家,而北疆的战事更不是因为她母亲拒亲才起的……他才是最愚蠢的那个,却认为自己聪明。
“你与朕说,你中意什么样子的女子?就季四娘子那样的,大历从来不缺,你说你要什么样子的,就算适龄的小娘子没有,朕从幼儿期给你培养一个,你不能一直这样不定亲!”话说到这份上,皇帝自己都觉得窝囊可笑,恨不能一双手掐死这个唯一的外甥,头好痛,好想去听袁贵妃弹琴。
听到皇帝如此说,原本满心震撼与悲凉的萧梁差点要笑喷出来,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深呼吸了两口气才憋出一句:“臣并不中意季四娘子……,那事季家做的太过分。母亲心里过不去,之前臣又太不中用,大约母亲能看上的小娘子,家族摆出来,只要皇帝舅舅不下旨赐婚,他们都有办法拒绝的。
再者,臣也不想娶一个不甘心情愿的娘子回家。才一直阻止母亲向皇帝舅舅请旨的。”
听到萧梁如此说,皇帝老怀安慰的点点头,果然是长大了:“你现在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没有,朕就替你做主了,如今心甘情愿要嫁你的大家闺秀一抓一大把。”
“臣……”这要怎么说,萧梁认识的大家闺秀虽然不少,可是有些了解的却是少之又少,怎么会有中意的人。经历的季家四娘子的事情之后,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小娘子大约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他总不能单听听名声好就认为真的好,要娶回家吧。
皇帝瞪着萧梁结巴了半天就非要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到刚才他提起那个董将军的妻妹,刚才他问,被皇儿打岔,这次便又多问了一句:“那董将军的妻妹呢?”
“呃……,她是有婚约的。臣觉得,西陵君家的大小姐性情很好。他虽然年纪小些,可是她是臣唯一一个相处的久一点的,还觉得性情不错的小娘子。”此去下江南,他遇到了西陵君家夫妇带着自己的女儿下江南游玩。那个小丫聪明又机灵,调皮又好玩,与她相处起来还是不错的。
他曾笑话身着男装的她:“当心太皮了嫁不出去。”
那小丫头竟是不害臊的大大方方说:“刚好,也没人愿意嫁你。到时,我嫁你,刚好凑一对祸害儿,仗义江湖,把那些乱说嘴的人气死。你也带我做做圣都的纨绔,让我也享受享受。”
“西陵君家,朕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朕召君大督统进京述职。”皇帝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
才打发走了萧梁,原本要去听袁贵妃弹琴的皇帝去了皇后的住处,打听打听这个君大小姐。
萧梁摸了摸鼻子回了长公主府,要是他娘知道他和皇帝舅舅说的那个小娘子今年才七岁,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活力四射,拿火棍子抽他呀,想到此,萧梁禁不住一个寒颤。
“西陵君家?君大娘子?陛下没听错吗?”皇后伺候着茶水又是问了一遍,一双秀眉微蹙给身旁的大姑姑睇了一个眼色。大姑姑便领着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皇帝疑问的看着一向妥帖的皇后娘娘。等待她一个解释。
“陛下,西陵君家最大的娘子,年芳7岁。”皇后娘娘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皇帝陛下道:“萧三姑娘选秀那年14岁,性子已然如此,这两年跟随本宫也只徒涨了些见识,学了些道理而已。萧梁那孩子的意思是……”要自己教养妻子吗?皇后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一双黝黑眸子里的亮光如会说话般让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朕……”只这么提了一嘴,他还真敢想?皇帝把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
皇后却当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轻轻一笑道:“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萧梁与大长公主这几年大约也是对圣都的这些贵女们失望了。郡王虽是不羁了些,可并不是什么坏孩子。陛下就没问问郡王,他是何时见过君大小姐的?”
“朕问了,他下江南查案。恰好遇到君卿带着妻儿下江南,君夫人的娘家是江南顾家,那是大族。”皇帝心情顿时好了些,禁不住的叹口气,真是不省心的外甥,尽是出难题。
“臣妾倒是觉得,先看看那君大小姐。陛下想依照萧梁那孩子的性子,总不能只是认识,就随随便便就说这姑娘出来。他们必定是有过较深交集的。”皇后亲自收拾了溅出来的茶水,收了茶盏,换了一盏递到皇帝手里。
“这些小儿女的弯弯绕绕,你最是知道。萧梁的亲事你多操心些。务必要让朕的姐姐称心。”皇帝很是认真的吩咐道。
“臣妾定当尽力。”皇后笑着回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今日,萧三娘进宫与臣妾荐了她外祖母家的大娘子。臣妾应了她去牡丹花宴。萧三娘如今十六岁了,近些日子来请安时常能与三皇子一道来……”
“哦?”皇帝点点头道:“今后就不要招她进宫了,让她在家安心待嫁吧。”
“是!”皇后微微笑道:“远哥儿许久不进宫来,臣妾想念的紧,左右臣妾无事明日召了姗儿进宫。”
“替朕给远哥儿备份礼。”想到自己的长女,皇帝满意的露出笑颜。远哥儿是他孙子辈的第一个,虽然是个外孙可也疼的紧。
每每来皇后这里说完了正事就要说些家长里短的儿女事,皇帝很是受用这样的家庭温暖,皇后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娶妻如此,足矣呀!
“瑞嘉今日握笔了。”皇后笑眼盈盈道:“给奶嬷嬷画了个大花脸,握笔很是有力,硬是在书房的软塌上图画了一个时辰,玩累了才肯睡的。陛下可要去看看瑞嘉,越发的张开了呢。”
“孩子睡着就不看了。瑞嘉交给你,朕很放心。”皇帝握着皇后娘娘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传膳吧。朕今日就歇在这。”
“是”皇后面上宠辱不惊,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更弯了。
皇后含蓄矜持,这是皇帝最喜欢的。见皇后转身去忙碌的样子,皇帝悠哉的侧卧在榻上。心下不自觉想到,是该放一批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