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杰凝视她半晌,眼神闪烁,他心中微有矛盾,担心话说出来会影响郝莲婉婉心情,可是这话又不得不说,他决不能容忍她有半点闪失:"你和一个叫郎云天的人很熟么?"
郝莲婉婉猛然听闻此话,血液一下涌到头上,脸蹭地红了,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无论你们有多熟,以后不要再在任何形式上与他来往!"
她从他乌黑的眸子里一直看到自己的脸,那么的骇异惊恐,她觉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嘴里却本能的开始解释:"我和郎云天......我们......是小时候的邻居......"
他还是那样镇定地看着她,面对妻子明显的惊慌失措,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在期待她的解释似乎又没有,过了一会终于慢慢说道:"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我不会管,也管不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
她几乎是梦呓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欧阳杰沉吟一下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现在收购了大世界,跟我们家算是对手公司,被人看到你们进出总不是很方便。"
说这话时他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那几张照片就放在那里,照片边缘的角铬到手指尖,有一种细微的刺痛,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郝莲婉婉松了口气,轻轻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欧阳杰点点头:"你下午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如果郝莲婉婉此时再细心一点,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做贼心虚,她会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欧阳杰此时不是心中方寸有些乱了,他便会再温和一些询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她终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他们两个终于没把这个问题交流下去。
欧阳杰向郝莲婉婉道了别,转身下楼,一路落荒而逃,直到快步走回到车上,才迟钝地觉得自己的心有种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的疼痛--她在撒谎!
车上散发着淡淡的糖果香味,那是郝莲婉婉买的香水座,她当时在超市找到这个老虎造型的香水座时一片欢天喜地,他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她的脸那么小,但是那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觉得整个商场都弥漫了一种糖果一般的味道,无比甜蜜。可是这个曾经只为了一只香水座都会开心的孩子,刚刚那瞬间竟然在骗他!为什么?欧阳杰觉得自己的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他有些麻木地慢慢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到底有人要告诉他什么呢?其实明明只是几张无关痛痒的照片,背景应该是在某一个雨夜,郝莲婉婉跟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男子坐在车里,他们隔得很远,并没有亲密交谈,两个人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笑容。可是却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照片交到他手里,整件事情因为这样的故弄玄虚以及郝莲婉婉心虚的反应而变得神秘复杂--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要这样瞒着他?
欧阳杰重重往方向盘上捶了一拳,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他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穿山甲,正用尖锐的爪子不停地在心上抓挠,这种痛让人几乎不能忍受!他想,自己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几时开始心会变得这么软?这是什么样的魔障?仅仅因为她在向他汇报一个新生生命到来时的喜悦甜蜜,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来追问任何事情。
他思忖半晌,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防风打火机冒出的不是明火,那种压抑在喷火口的高温斯文地卷住了照片一角,然后慢慢吞噬、毁灭。看着照片逐渐卷缩成一团,他觉得手心有些发冷,竟然有了这辈子也没有过的鸵鸟心态,这件事情,如果能当作没有发生,他心中是千肯万肯--可问题是始作俑者肯不肯?
不管答案是什么,决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个郎云天,不管是忠是奸,红脸白脸,都不能再在郝莲婉婉的世界里出现!他在教坏她!他不允许自己对妻子再疑神疑鬼,于是将所有责任推到旁的人身上去,咬着牙,一脚将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
郝莲婉婉习惯性地走去露台看着欧阳杰的车离开,转过身以后心中犹在兀自咚咚跳个不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茶几边上给郎云天打电话。
"喂,郎云天么?我先生知道我们见面的事了,以后我们不能再见了。"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传来他惯常清冷的声音:"难道他限制你与小时候的玩伴见面?"
郝莲婉婉有些着急:"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再追问,我就没办法再撒谎了,他的眼神那样冷,一看着我我就心慌。"
郎云天叹了口气:"好吧,如果这样对你比较好的话。对了,你中午说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没事吧?这段时间你实在太紧张了。"
郝莲婉婉迟疑了一会回答:"我没事,只是......我怀孕了。"
又一阵长久的静默,过了好半晌他方才说:"那真是恭喜你了。"停了停,他继续说道:"那么,今天中午你说要去自首的想法改变了么?"
郝莲婉婉死命咬着下唇,慢慢说道:"你保证这事真的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轻轻说:"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压着喉咙低低地叫:"别用这两个字,那是条命!"
"你太敏感了,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且放宽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秘密只要你不说出去,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郝莲婉婉哽咽一下:"我真是怕。"
"不必怕,有我呢,你一个人万事要小心些。"
她凄然回答:"这话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说了又有什么用?"
挂了电话,郝莲婉婉软倒在沙发上,半天都动不了身。其实今天约郎云天见面,她已经想得明明白白,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疯掉,与其这样日日忍受内心的煎熬,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豁出去自首。当天郎云天坐在自己身边,这事对他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打算拖他下水,所以盘算着向他问明白了埋尸的地点,就把一切抗下来。她想得很周详,甚至该如何告诉欧阳杰事实的真像,让他陪她一起自首的话都已经想好。他当然是会震惊的,可是惊怒过后,他亦会冷静下来,那样聪明镇定的一个人,必然会明白这已经是这个最坏事情里最好的结局。
但是郎云天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笑道:"你凭什么自首?除开我们两个人,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你甚至不知道那女人埋在哪里,如果警察找我问话,我就说你根本没撞过,这事的真假没人知道。"
她愣了愣:"你说什么呢?什么真假没人知道,我明明就撞死了人,怎么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
郎云天说:"那好,如果你一定要去,就让我去,我会告诉警察人是我撞的,跟你没关系。"
她说:"你疯了么?"
"是我亏欠你太多......当年的事,我一直想要补救,苦于找不到机会,这次......就当我还你。"
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超出了婉婉承受的范围,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婉婉虽然遇事单纯,但是骨子确实正义的,一个人做错了事情理应担当,这要是放在以前,盈盈绝对自己担当起来,尽管这样的做法被有些精明的人看做傻气,但是现在的婉婉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人那,什么样的诱惑都可能被遇到,抵挡诱惑不仅需要正义,还需要勇气。也需要责任。到底那个是根本,面对难题。每个人处理的方式不同,导致的结果也不同。
她把抱枕死死揽在怀里,用指甲用力地去抠上面一缕缕淡黄的丝绦,一直抠得指甲盖都痛起来,心里却明白自己已经做了选择:不管将面临多深多重的痛苦,这个秘密也必须隐瞒下去,哪怕将自己的良心卖给魔鬼也在所不惜!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行得正坐得直,走到哪里腰杆都能挺得笔直,可是到了此时才发觉当面对诱惑时,只要是人都会如伊甸园的夏娃被蛇诱惑一样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