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忠听得妙音这么说却是迷惑不解。他想着刚刚进屋之时,妙音对此人极重推重,又特意将此人留下。自己说的那么多朝中之事,本来不该让外人听到,可是因为是妙音要留下此人,是以自己也就无奈。如今,听妙音这么一说,难道此人道行更在妙音之上?定是如此,不然妙音为何一定要留下此人!
他不由得再仔细看着云少白,可是这人除了长得俊俏,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呀?妙音怎会如此说呢?但孙国忠也是急病乱投医了,只得起身向云少白施了一礼说道:“但请公子为国忠指一条明路,我这女儿如今身在何处,有没有受了什么苦。”心下想着京兆府也算是尽力的,但如此长的时间,女儿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消息也没有,若不是不在人世了,便是受了极大的苦,这么一想,这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还带着一丝颤抖。
云少白见二人说着说着却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而这孙国忠却向自己行了这么大一个礼,心下大慌,这可是从三品的朝中大员,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县衙知事,如何受得起?他慌忙起身一躬到底,口称:“孙大人,小人实在不敢当,但若有一丝知晓,定然告知大人,可是~~可是~~”他这一着急,可是了半天,却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拿眼望着妙音,只盼她说一句解了自己围。
妙音见云少白慌得只拿眼望着自己一脸祈求的神色,十分狼狈,她不由也暗自觉得有趣,这时在她的心里已然恢复了少女的本性,一丝丝那佛家大师的相没了。她这么多年来,为了隐姓埋名,更是将自己的年龄增大了许多,但正所谓相由心生,心里想什么,相便着了什么。二人神情怪异,却被那孙国忠尽收眼底,不由得心里起疑,不知这二人是演了什么戏,但他又不好说什么,便咳嗽了一声。
妙音一听见孙国忠咳嗽,便及时惊醒,暗想不好,若不及时将此事圆了过去,只怕会坏了大事。当下定下心神便向云少白说道:“云施主可还记得你救的那个女孩姓什么?”
云少白心中一震,对呀!妞妞不就是姓孙么?难得便是孙国忠的女儿?但这妙音如何就能知道呢,而且料定孙国忠就会来找她?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若说妙音算命准确,那云少白多少还有一点相信,但若说妙音竟然能够未卜先知,竟堪比神仙,那云少白可是打死也不信。
孙国忠见云少白一脸茫然,便急声说道:“但不知云知事所救的女孩姓什么?长什么模样?”
云少白见他问得急切便说道:“那女孩是小人从西山县劳工牢中救出的,她自己说姓孙,但不知是否是孙大的女儿。”当下便将自己如何从劳工牢中救出妞妞的事捡重要的说了遍,并且将妙音如何救治妞妞的事也简单说了。
孙国忠一听更是着急的不得了,一连声追问那女孩在哪儿。云少白便告诉他就在这家客栈中。三人急急出了房门,便向妞妞房间走去。路上,云少白想起,妞妞告诉过自己,她的名字叫孙佳惠,便说与孙国忠听了。孙国忠大呼,自己的女儿就是名叫孙佳惠,他已然确定无疑,这妞妞就是自己的女儿,说着便大步抢在云少白和妙音前头,向前奔去。
一进房门,妞妞正和柳青青一起玩着游戏,忽然见一个陌生男子闯了进来,她不由大惊失色喝道:“你是何人?怎么闯进我的房间来?快滚出去!”
孙国忠见是一个姑娘家的房间,也明白自己太过心急,当下便退了出来,此时云少白也跟着到了,便与柳青青说了缘故。
孙国忠一见那妞妞,眼泪便下来,隔了半年,妞妞虽然略微显得有些瘦了,但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孙国忠一步向前,一把抱住妞妞,那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一下就流了出来。云少白、妙音与柳青青三人不由得也是心下感动,柳青青更是喉头哽咽。
孙国忠一见女儿就一叠声说道:“惠儿,可想死父亲和你娘亲了,这么许久,你跑哪里去了!”
而妞妞却是一脸不解,只是她看着孙国忠泪流满面就说道:“伯伯不哭,伯伯不哭,妞妞为你擦眼泪!”
孙国忠一听,全身猛地一震,他又仔细地看着妞妞,心中一阵翻腾。女儿已经确定无疑了,可是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了?虽然他刚才已经听云少白说了大概经过,但他还是无法接受女儿认不得自己的事实。
他放开女儿,转身向云少白问道:“云知事,当时你救出惠儿之时,她便如这样么?”
云少白说道:“回禀大人,惠儿在劳工牢里之时,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这是经过妙音大师圣手回春之后,才恢复了一些。”当下又将一些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孙国忠听得怒从心起,恨恨说道:“我若不将这些个黑心之人给杀绝了,这刑部侍郎不当也罢了。”
云少白却说道:“但有所求才会有人供给,这事的根,并不在人口贩卖之上!”
孙国忠奇道:“若不是人贩子黑心贩卖人口,惠儿怎会受如此之苦?云知事怎么说这根子不在于人口贩卖?难道还有隐情?”
云少白神情肃穆说道:“天下之事先有求而后才有供,供乃求之需,求为供之源。若西山县没有了这人口贩卖的需求,那些人贩子又何苦甘冒那罪责之险去拐了这些人口来。”
孙国忠点头说道:“如何?这西山县有人口贩卖之需求?”
云少白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将这西山铜矿之事说了。他现下还不清楚钱蔚观是什么态度,只是他进过那劳工牢,对那里面劳工生活之苦极为同情,如今这孙国忠身为从三品大员,且是刑部侍郎,官位比那钱蔚观不知大了多少,也许他能将这劳工之事一并解决了。而从妞妞身上找到的那份书信,更是将铜矿的事情说得一目了然,查起来应该不难。这铜矿便是西山县贩卖人口的根源。
孙国忠见他低首沉吟不语便说道:“有何内情,你尽管说,本官定为你作主。”
见有此良机,云少白定定心神,一咬牙说道:“孙大人可知西山县有一铜矿?”
孙国忠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知道,这铜矿说是朝廷经营,但原是太宗皇帝赐于王世辉将军曾祖的,以表其功绩。只是这铜矿又与这人口贩卖有何关系?”
云少白说道:“小人原也不知,但此次去劳工牢中赎一朋友弟弟之时,才知道原来这些劳工全是那铜矿所用。只是由官营的人口不够,这才成就了西山那贩卖人口的黑市。”他便将如何救范原,又如何救妞妞,那劳工牢中如何黑暗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其后,又将那妞妞身上发现的信函内容复述一遍。
孙国忠听了双眉紧皱,此事颇为棘手,棘手之处便在于那铜矿上面罩着一个大人物,便是那王世辉王大将军。此人不但是一品大将军,且把握着天下军机,权势熏天,只是此人从来嚣张,一向不将那些文官放在眼里。可是,这人嚣张,虽然令人讨厌,但却也有资本,一是倚仗着祖上军功,二是他的姐姐王宜韵又在宫中为妃,被皇帝封为宜妃,虽然没有生出皇子,但却生了一个公主。孙国忠并没有把握将其一举拿下。若是打蛇不死遭其反咬一口,那可是入骨三分之痛!
孙国忠便问道:“你所说的信函现在何处?”
云少白说道:“现在潞州府参事钱蔚观钱大人手中。”
孙国忠沉吟良久说道:“此事并不简单,待本官回刑部之后,再做处置,总能给西山县的百姓一个交待。”
云少白一揖到底说道:“若大人能为西山百姓做主,那便是西山百姓之福。小人在此谢过大人。”
妙音也口宣佛号说道:“孙大人若能将那黑市彻查了,那功德可比为佛祖重塑金身大得多了。”
孙国忠笑道:“妙音师傅放心,这白济寺的佛像金身我孙家是一定要塑的。”
妙音也笑道:“孙大人许诺之事,贫尼哪有不放心这理。”
孙国忠便不再提此事。既已找到女儿,孙国忠便急着将女儿带回去。可没想到,这又成了一件难事。那妞妞只认云少白和柳青青。
孙国忠见妞妞不认自己,也不肯跟自己回家,便十分着急,但又不能硬拉着她回家,只能求助于妙音和云少白。
妙音只能跟孙国忠说了,妞妞这病情到了如今这样就已经是极好的了,千万不能给她加压力,否则弄不好只会更坏。孙国忠一时也没有办法,可是让他就些回去,却是舍不得的。
倒是妙音出了一个主意,让云少白和柳青青陪着妞妞先回孙家住上几天,毕竟那些人都是妞妞曾经最熟悉的人,看看对妞妞的记忆是否有帮助。
期间,云少白抽空问了妙音,是不是早知道这妞妞就是孙国忠的女儿?
妙音淡淡一笑说道:“施主认识云中鹤吗?”
云少白心中一震,她怎知云中鹤?但妙音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任凭云少白怎么问也什么也不说了。云少白无奈,这一段时间,云少白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自己也被这只大手推着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