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历戡戎有功,倍受天子恩宠,在无比荣耀的同时,灾祸也在逐渐迫近。
季历日渐显赫,招致而来许多朝臣与诸侯的嫉妒,甚至仇视。尤其是相国秋,他本身同季历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与利害关系。但是由于两个人的缘故,而不会不对季历产生怨忿。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前文提到过的密须侯之子夫强。他对季历恨之入骨,当然也少不了在身为相国、位极人臣的老丈人面前大肆说季历的坏话。这令秋无法对季历产生好感。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同季历的关系比较密切。若是没有他的举荐,季历也不可能有今日的风光无限。他便是辅朝父师龙衮。但是龙衮同秋在朝堂却是一对宿敌。季历与龙衮亲近,自然与秋相远而背。因此,秋对于季历很自然地产生有一股恨意。季历征伐燕戎、余戎,保疆安民,立下汗马功劳,天子太丁原本打算采纳龙衮的建议,加封他为西伯,总领西方各方国诸侯。但是秋却因忌恨而从中加以阻扰。
秋拿古鉴今,进谗言对太丁说道:“昔日后羿权倾朝野,废太康、鸩仲康而篡有夏。寒浞坐大自己的势力,弑后羿而攫取了有穷。故事距离今朝还不算太过久远。如果大王册封季历西伯,则更加加重了他的权势。一旦其人包藏祸心,具有贰臣之志,那么社稷堪忧,我殷商之朝为祸不远呀。臣斗胆冒死,提醒大王一句不中听的话,想想太祖又是如何开创了殷商的基业。”
秋虽然没有具体明说,但是太丁也清楚这话的意思。当初成汤以区区亳地,逐渐强大了自己的势力,后来通过武力征伐,从而夺取了夏桀的天下,奠定了殷商的基业。而如今季历的势力远要比当年的汤武王(这里虽然用词汤武王,但实际指的是他在此之前的商侯时期)强大得多,如果真要再加封他西伯而总领西方上百镇的诸侯,一旦其不臣叛逆,后果难堪、不敢设想。殷商的社稷真就会有危险了。太丁于是打消了加封季历为西方诸侯之长的念头。这同时,也遂了譬如崇、康、彬、礼、沮、密须等等一些方国的意愿。因为它们距离岐州均比较近,那么这些诸侯则都在季历所统辖的范围之内(前提是季历如果成为西伯的话)。而这些诸侯平素同季历并不亲近和友善,相反还或多或少地之间存在一些龃龉,甚至于私愤。尽管它们认可与佩服季历的才干和能力,但同时也畏惧于他的威望。这些诸侯所担忧的是,一旦季历受封西伯,则将会对自己造成不利,因此也在竭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而季历最终没能坐上西伯的位子,这一部分诸侯方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头上已经有了一位“公公”(殷商天子),谁又希望再来一位“婆婆”(西伯)来约束自己呢?
季历得知了太丁原本打算进爵自己为西伯但又作罢,以及相国秋所晋于王的言语,内心震惊。他暗说:“必定是大王听信了谗言,对我产生了疑忌和提防。这可不是好事情呀,也不希望因此而给我自己招致灾殃。”
在同一时期,各方流言:“岐周有祥瑞之气,既重且广,大概将有帝王从此而兴起。”这不能不引起多方,尤其是朝廷与殷商天子的警觉,也引起了季历的警觉。他明白,这是有人妖言惑众,暗中算计,最终目的是要导致祸端降于自己的身上。季历为了避免灾相的发生,采取了韬光养晦的方策,要么射猎开心,要么饮酒沉醉,终日如此。更后来,像是受到了谁人的点醒,又完全摒弃了各种乐趣,而去访仙求道。总之,再不去过问政务之事,而几乎全交由儿子昌代理(也正好让他历练一番,将来也便很好的继承国侯之位)。实则,这些均是假象,为的是向天下人说明,自己已经满足于现状,没有任何篡朝称帝的野心。他也向周边诸侯多施惠利(但在并不会损伤到自己的“筋”和“骨”的原则上),以向他们表示出极其友善无欺的姿态,以令他们安心。这样,季历悠闲安然地度过了二年之多。
太丁七年,季历又等到了一个使自己能够重新扬眉吐气、光荣无比的契机。
在戎地最近兴起了一只强大的力量,名叫“始呼”。其王名叫达达,野心勃勃,觊觎中国的富庶。因此,在这一年兴兵侵寇殷商。戎帅共曼与他的虎狼之师恣肆纵横,无情地烧杀淫掠,致使殷商边民深陷苦海虐渊。
太丁震怒:“前有燕原、余无,今有始呼,戎人何如是猖獗不端,总在打我殷商江山的主意?若不及早加以扫荡制伏,危机日增,朕会日不安食,夜不静寝。长久下去,国也将不国呀。”于是降谕,教司马(桑)钧率师征伐始呼之戎,安定殷商社稷。
钧不敢耽搁,择吉日祭旗举师。本来他也打算启用能征惯战汾川侯雄为先锋,但不巧的是雄患上了大病,短期之内是难以痊愈的,只好作罢。经人举荐,钧启用朔侯(朔)定,引朔国兵马为前驱。
定年方二十三岁,生得是靛脸红睛,身体彪形,善于搏杀。充他入军前,果然是陷阵建功的好材料,骁将一员。头一仗便飞矛射杀敌方前军副将阿乙。第二仗,剑斩戎军先锋官皮甲。接下来,连战连捷,斩获戎人首级多多,缴获战利品无数。相继收复失地五百里,城邑四座,戎寇望风而逃。面对连串的胜利,定不禁飘飘然起来,捷报当中向主帅钧夸口并立誓,短期内己军必能克敌主力,扫荡戎寇。他教后军只管接收战利便是。并且孤军冒进,远离后方,脱离大队,寻敌作战予歼,殊不知却将自己逐步置身绝地。商兵主帅钧还是比较清醒的,意识到了前军可能面临的危险,想要派人警醒定的时候,已经迟了,惨剧发生于必然。
定在得意之余,暴露出来了他最大的毛病,那就是贪杯嗜酒。尤其是深入敌方领土之后,危险更是处处存在的时候,这更是大忌。但是定对此不屑一顾,他太过轻蔑敌人了。在他眼中,戎人便是乌合之众,对自己难以构成真正的威胁。
这一天,人马驻扎于棘枣岗。定同部将正在开怀畅饮,人人已然醉眼朦胧。突然,四外里鼓号喧天,人哈马斯。定闻得,大怒,叫道:“无我军令,谁人敢故意嘈杂兴乱?”
但是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有兵卒慌慌张张入中军大帐禀报:“明公,大事不好了,我营周外出现了无数的戎兵,围困一个水泄不通,请令定夺。”
“啊,”定大惊失色,酒醒了大半,急忙步出军帐,登高而望。果然,如洋似海的戎军包围了本营,战马欢腾,将士亢奋精神,杀气腾腾,声势强震,足以骇人心胆欲碎。
定大呼:“准备应敌。”
戎军已经开始了攻击。首先马拉人推,上来了一架架高大的木制机械,名曰“巨嚣(嚣,善于投飞石,似猴子的动物)”。它将一块块大的石头抛投而人商兵营中,打得商国将士颅开脑裂,骨断筋折。并在同时,矢雨纷飞,一通倾泻。待到石、矢停止发射,戎人疯狂冲锋。
商兵招架不住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进攻,最后全军覆没。朔侯定欲行突围当中,遭遇到一员熊首豕嘴的戎将。这员将才是真正的戎军先锋,名叫哥戈。前者为定所杀者(敌方先锋)不过是一名代替,斩获的兵众也基本上是老弱,或是基国的囚徒(只有舍命赎罪,自己的家人不仅不会受到牵连,而且还会得到国家所予以的生活与安全方面的保障)和对其他戎人部落作战当中所获的俘虏。牺牲这些人,意在示弱骄敌,诱使敌方贸然而进,坠入圈套。哥戈怪吼一声,一刀将定挥为两段。
殷商司马钧获悉前驱人马尽没,朔侯定阵亡的噩耗,吃惊非小,马上停止前进,将大兵扎于黄土岭。正不知下一步如何之际,戎军已然杀到眼前。钧虽然心中产生了几分怯意,但还得硬着头皮同敌方交战。
戎军先锋哥戈骁勇非常,一口刀连斩商将一十二员,其中有四员还是一齐会斗人家。可以说,他今天是出尽了风头,足显雄威。戎帅共曼大悦,乘胜势而挥军攻进,将商军杀得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完全溃败。司马钧气火攻心,吐血过升,呜呼哀哉。
败军噩耗传到商都,太丁震恐,寝食不安,向群臣问策。
老臣龙衮再次出班奏请:“前者燕原、余无之戎侵凌中国,皆仗岐周侯季历之功扫除了它们对我殷商社稷的威胁。今兴起始呼之戎,寇犯我朝,恐怕还是非季历不能勘定于它。请大王诏谕季历,率师出征。”
还有其他一些大臣也同样认为,季历曾经率兵对燕戎、余戎,再加上更早对西落鬼戎的作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依旧启用于他来勘定始呼之戎,才是明智,也更有胜利的希望。
国家危难之际,老奸贼秋仍不忘从中作梗,出班道:“闻近二年季历荒废政事,迷恋修道,保家卫国之志已经荡然。若是再次启用他来担纲牧帅一职,还能够像是以前那样殚竭心力于大计吗?始戎更见凶恶于燕戎、余戎,何止十倍,沿用以前对付其他戎人的方策来对付始戎,怕将无功。非但不能为大王分忧,反而会更添烦愁,也在同时助长始戎的嚣张气焰,从此更加轻蔑我朝,恣肆侵凌。中国地广,人才辈出,又难道无有其他人胜强过季历?找不出来一、二?望请大王另行索思高明之士,挂帅征戎。”
龙衮闻听此言,怒火难耐,大叫道:“丁秋老狗,现在是什么关头,关乎社稷安危,你尚还怀有一己之私而嫉贤妒能?季历,大大的忠良贤士,为国计呕心沥血。身于边外,口无怨言。前途之路,披荆斩棘。与将士同甘共苦,生死不顾而奋戈戟与戎人鏖战,立下了盖世之功。若是没有季历,我殷商恐难完整。他还师凯旋,大王欲封其为西方诸侯之长,这也是季历本该得到的荣耀。可是你,却在大王的面前进谗言,搬弄是非,致使大王不仅罢了加封季历为西伯的打算,而且还对季历产生了不当有的戒心。你同时还在四方散布流言蜚语,蛊惑天下的人来警惕季历的‘野心’。这些都对季历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从而担心灾祸降临,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只能通过行乐或是参道来颓废自己的意志,向外界表明自己没有所谓的野心,也行举不起什么是非风浪。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满足了,于今只想着去享受。如此,借以保身。现在有人建议重新考虑启用季历,你又想从中阻扰,破坏大计,究竟居心在何?你是不是戎人的奸细,行以使间?”
秋吃到龙衮顿抢白,噎得面红耳赤,额角滚汗,叫道:“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龙衮不予他还言攻讦的机会,继续说道:“你道季历颓志短力而不能担纲牧帅,那么你保举出一位高明来呀!若无荐能人,那么你去勘戎,去呀!若无胆量,不敢接差,那么便不要在朝堂之上饶舌,对旁人品头论足。”
“你,你……,”秋无词答对。浑身栗抖,白眼珠一翻,张身便倒,气死过去。
朝堂一片大乱,有人赶忙对秋实施抢救。太丁连连摇头,教人送相国回府将养休息。
太丁问龙衮:“季历可能对朕失去信心,怀有怨很,如果召他率师征戎,他还能够慨然从命而为朕排忧解难吗?”
龙衮道:“季历乃是大忠之人,必然会奉召赴职。假若他要避讳,那么岂不更会落予外人道他抗命不尊,不忠朝廷的口实?他又愿意听到吗?大王放心便是,季历肯定从诏。”
太丁点了点头,道:“为了避免万一,烦劳老爱卿劳身而走岐周一趟。”
龙衮道:“臣不敢辞。”
于是,龙衮舍衰躯,不辞辛苦,乘着快马飞车来到了西岐城。但是,季历却不在自己的府上,而是到青鹤山去了。龙衮心中焦急,匆匆赶往那里,却与季历相逢于中途。
龙衮言道:“如今始呼之戎寇犯中国,猖獗十分,边民如遭水火并虐,苦不堪言,明公倒还沉稳得住,有闲心去访仙求道。”
季历笑道:“清心寡欲,杂念不存,图一个逍遥罢了。”
龙衮问道:“那么,明公有没有问得长生不老的秘方?如果有,万望教授老朽,不要怀私而藏呀。”
季历对曰:“季历无福,尚不得。老太师因何不处朝堂,而有闲暇来到我岐周?”
龙衮道:“唉,老朽失势了。有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道老朽贰心异志,因此罢黜了官职,成为了白身。担心劫祸灭己身家,左思右想,还是岐周之地比较安全。因此老朽厚着脸皮而不请自到,还要赖在您这里以避难。念在之间情义不薄,可不要赶我走哟。”
季历道:“晚辈怎么敢呢?您来岐周,季历十分欢迎,也少不了您老的饭吃。也正好让我有一个伴当,咱们一起修习道学,共参其理。闲着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对弈什么的。”
龙衮道:“那便讨扰了。”
季历收敛起笑容,认真的来问龙衮到底为何而来。龙衮也不再玩笑,传下天子的诏命。其实,一见到龙衮,季历早就料到是怎么回事。如龙衮所说,他是一位大忠之人,国难当头,又怎敢计较个人对天子的私怨而误了大计。当即接受圣谕,并表示一定会全心全力,勘定始呼之戎,永绝后患,维护国、民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