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夙不加掩饰的憎恨,似是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撕开了前段时间客套友好的伪装。
随着他的怒喝,大殿离他最近的碗碟也被震碎。
景昭书垂着身侧的手猛然紧握,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放心,你现在还死不了。”他微微眯着凤眼,“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罢,他后退几步,按下桌案一旁的机关,一条暗道门自身后打开。祁夙闪身进入,暗道门缓缓合上。
大殿的火还在燃,灼热的温度与冉冉升起的烟雾,大有毁灭一切之势。
“噗通”一声,景昭书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左手撑地,伸出右手,清楚却眼睁睁地洞悉着体内最后一点剩余的内力熄灭。
他苦笑一声。
这便是报应。
“吱呀”,屋顶的木板缓缓晃动,燃着火,欲落不落。
似是强弩之末,“吧嗒”一声,他头上的木板摔落。
眼见便要砸在他身上,恍惚间听得谁慌忙的叫声。
“七皇子!”
……
景昭书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悠扬的琴声依旧如故,不知怎么,却比往常多了两点杂音,这不是她该犯的错。
“泠儿。”他出口,才发现喉咙被烟熏得险些哑了。
苏瑾泠不理,背对着他,手下没停,指尖却是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景昭书又唤了一声:“泠儿。”
她十指合并,轻轻落在琉璃琴上,抚平了琴弦的振动。
“你这伤,除了人为外,不是被火烧的,而是被烟熏的内伤。”苏瑾泠微微侧过脸,声音淡得出奇,“七皇子不至于连点烟雾都挡不了。”
景昭书眉眼含笑:“泠儿这是在关心我?”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猛咳。
他这是在故意扯开话题。
苏瑾泠呵道:“景昭书!”
纵使景昭书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本皇子”,但她素来都是恭恭敬敬地唤他为“七皇子”。此番直呼其名,可见是真怒了。
“你的内力呢?”她口吻逼问,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那人一向温热的体温却是冷得彻骨。
“祁夙还没那么大能耐能把你的内力废掉!”
“是不是之前……”她的嗓子有点发颤,“为我疗伤,你把你的内力分一半送我体内……”
她说不下去了。
景昭书沉默了。
她就说,自己的伤,五脏六腑皆受损,即使景昭书普通疗伤,也不可能恢复那么快。
除非,他输送了内力,一直温润着她的心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何?我不过小小一介琴师。”苏瑾泠冷声问。
景昭书罕见地顿了一下,随即温声答道:“你还是我最得力的棋子。”
苏瑾泠不做声。
不知为何,心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下,难受得很。
“我还给你。”她作势就要将内力还回去,便被景昭书截住了手腕。
他沉声道:“泠儿,还不回来的……”
景昭书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随后才松开,依旧是那眉宇如玉的翩翩公子,嘴角温和的笑像是刻在了脸庞:“我这几日好好休息,内力……总能修炼回来的。”
苏瑾泠蓦地收回手,冷声道:“随你。”
语毕,拂袖而去。
经过门槛时,由于眼盲,微微趔趄,险些绊了一跤。
昔日她从不会忘门槛这一茬,今日还真是气着了。
三年了。
她依旧读不懂景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