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又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请新娘上轿。”
“请新娘上轿。”
天光将明未明,阴阳更替之间。
一顶红色的小轿飞快的穿过青石街道,四角垂着的铃铛在夜空里“叮叮”作响,明明白日里热闹非凡的集镇,这会却是毫无生气的寂静。
轿子走的飞快,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我的丽儿啊……”
张家大门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彻底爆发,女人尖细的声音歇斯底里,包含着浓浓的伤心与无奈。
“上仙赐药。”药童长长的唱喏声,冷漠无情,蔑视着这些低微卑贱的人类。
“谢过上仙。”俯首叩谢,恭敬的接过白玉小瓶,然后跪送药童离开。
一缕晨光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天亮了。
紧闭的大门纷纷打开,不少人走了出来,有人上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张家老小,有人叹气,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家大哥,快把药给富儿送进去吧。”
张元这才恍然回神,连忙去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里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脸上乌黑,显然是中了毒的模样,进气多出气少,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
“富儿,富儿。”张元小心将人扶了起来,把白玉小瓶里的药塞进他嘴里。
明明是将死之人,几天水米未尽,指头大小的丹药甫一入口,便被自然的吞了进去。
众人屏气等待,不过片刻,富儿脸上的黑气便开始慢慢褪去,呼吸也渐渐变得正常平稳。
“真是神药。”虽然张家依然面有戚色,可是面对富儿的好转,依然有人忍不住感慨。
没人说话,但是大多数人心里都这样想。
“可是这样的神药,是拿命换来的呀。”张元的妻子泪水不断,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忍心拿女儿的命换儿子的命。
“大嫂莫伤心了,女孩子没多大用处,能救富儿一命是她的福气,相信她在下面知道富儿的命救了回来,也会高兴的。”邻居劝道。
“可是……”她怎么舍得,女儿一直听话又贴心。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张元不耐再看妻子的哭哭啼啼,皱眉道。
人群里,小雪悄悄的退了出去。
女孩子没多大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了家人的命被交易给魔鬼么?到今天为止,她的三个最好的朋友都被“嫁”给了魔鬼,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富儿醒了过来,张氏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
富儿刚醒过来,浑身无力,虚弱的躺在床上。
“富儿,娘给你蒸了蛋羹,来,娘喂你吃。”张氏端着蒸好的蛋羹,努力的保持微笑。
富儿吃了一半,突然问道:“娘,姐姐呢?她怎么不来看我。”
“你姐姐……”张氏瞬间红了眼眶,正准备说话,张元进来了,他瞪了自己妻子一眼,道:“你姐姐去外婆家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哦。”富儿失落,他以为自己第一眼会看见姐姐的,原来她不在家啊。
又五天过去,富儿气色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偶尔还会在家门口来来回回的走。
早晨,吃完饭之后,富儿照例去消食。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啊。”忽然有人道。
富儿一看,便看见不远处的小雪,她站在他不远处,定定的看着他,不像以前一样那般亲近,眸子中似乎还有泪光。
“小雪姐姐,你是来找姐姐的么?她去外婆家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虽然富儿觉得今天的小雪很很奇怪,但是他还是很热情的打招呼。
“去了外婆家?哼”小雪嘴角勾出冷冷的笑意,转身离开。
富儿在原地怔愣,小雪姐姐怎么怪怪的。
“富儿,怎么站在这里,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张元准备出去做工,见富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于是上前关心的叮嘱。
“是,爹。”
生活平静无波的继续前进,一个月前张丽的事逐渐被人淡忘。
黄昏,一张烫金的帖子送进了许家。
许家小雪姑娘,温婉贤淑,美貌聪慧,与上仙男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
聘礼,上仙特制神药一颗。
“小雪啊,你看,这是你之前念叨了好久的月落布料,给你做件裙子好不好?”
“小雪,这是永芳斋的胭脂,可好了,送给你。”
“小雪……”
小雪蜷缩在床上,虽然之前担心这种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害怕,或许,还能知道所谓“上仙”的真面目,也许,小姐妹们还没有死呢,是不是还在等着她去救。
家里人以为她不知道,只是找些稀奇的玩意儿来讨好她,以为这样就能补偿,可是那天爹娘说话的时候她听见了,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要用她去换一个儿子,让娘生一个儿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讽刺,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她,又何必这么虚伪。
富儿已经痊愈了,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帮母亲做一些家务,或者去隔壁邻居家找小伙伴。
“你知道你的命是怎么被救回来的么?”小雪在张家大门口拦住富儿,或许是仇恨的驱使,她不想看到那些人拿别人的命换来生的机会,她不想看他们过的那么逍遥自在。
富儿,是小丽最疼爱的弟弟,和小丽关系最好。所以,她要他一辈子在痛苦折磨中,在良心的谴责里惶惶不可终日。
富儿疑惑的看着她,说来也是奇怪,他被毒蛇咬伤后,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没想到最后活了下来,对于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爹娘一直讳莫如深,他也没有多想。
“都这么长时间了,小丽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她看着他继续说道。
富儿摇头,他也想知道,每次问起这个事,爹总说快了,而娘就会躲在一边哭。
“你姐姐,小丽,被你爹娘送给了魔鬼,换了你的命,你过的很舒服,有没有想过这是你姐姐拿命换来的?”
“不可能,爹娘不会那么做,你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也要被送给魔鬼了啊,我很快啊,就要见到你姐姐了。”
“什么意思……”富儿还想问,小雪已经走远了。
他的命,真的是爹娘拿姐姐换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