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微泛起亮白,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令人心旷神怡。醉雪苑已有几个人活动起来,小怜突然听到窗外有轻灵的琴音,探出头去,只见安枫墨气定神闲地坐于石凳上,拨弄着面前的瑶琴,弹的是一首古调。小怜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唤道:“青莲公子。”
安枫墨似没有听到,依旧拨弄着瑶琴。
小怜忙整理好自己,雀跃地跑到安枫墨身边,蹲在一边,双手托腮,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一曲终了,安枫墨轻抚琴弦,蓦然发现蹲在一边的小怜丫头,不禁失笑,抬手轻敲小姑娘的脑袋。
小怜“哎呀”一声,却一瞬恍惚了,他为之莞尔,嘴角上扬,皆近在眼前。
“想什么,竟如此痴了?”安枫墨打趣道;
小怜立刻收回目光,脸色越来越红润,支支吾吾说道:“还不是被青莲公子的琴音吸引了,没,没别的什么。”
是,他安枫墨为了更好藏匿在雪国残余势力中,化名为青莲。
安枫墨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指向远方的那座恢弘壮丽的宫殿,声音有些清冷,问道:“你恨影国么?”
小怜无邪清澈的眼神在触碰到安枫墨所指的方向,瞬间变成戾气,紧紧咬牙,回答得有点颤抖:“我恨,我恨不得将皇帝一剑刺死,对于这种背信弃义的男子,杀他千万遍都不够。”
安枫墨面色讪讪地望着小怜,平常的温和笑脸渐渐收敛,声音有些失落:“小怜,你说,雪国公主现在作何感想。”
小怜眸光一亮,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必定被那妖皇挟持,待这次大攻,一定将公主救下。”声音越来越肯定。
安枫墨不着痕迹地一笑了之,情劫,只怕很难救赎。
小怜将目光从远方挪开,见安枫墨裹着宝蓝色腰带,腰带系着盘长如意结,一圈白茶花图纹。不自觉将其腰间的如意结托起,道:“这如意结真是好看呢,小怜也会编织雪国的琵琶结哦,改天亲手献给公子。”
安枫墨浅浅一笑,顺手将腰间的如意结扯下,道:“你既喜欢,便收下吧。”
小怜大惊,连连摆手,道:“青莲公子,小怜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改日编织一个琵琶结赠予我,就当做是拿这如意结换琵琶结,可好?”
小怜左手不停扯着衣角,道:“公子既然如此说,小怜只好遵命了。”
小怜小心翼翼将如意结揣进怀中,见安枫墨迎风而立,如同一枝安静美丽的白色山茶花,安安静静地。
小怜踌躇不决,最终轻轻问出:“青莲公子可有兄弟姐妹?”
安枫墨眼眸深远,幽幽道:“有一个哥哥,至于妹妹。”脑海蓦然想起惜春阁里的“双生花”,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
小怜刚想说什么,桀于疾步走到安枫墨身边,做了个请的姿势:“青莲公子,尔等正在商讨如何攻入影国,还望清莲公子前去指导一二,也好有个谋略。”
安枫墨同样回以请的姿势,两人相继离开。
只是,连安枫墨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走时,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紫薇花,洒落一地,凄凉而唯美。
小怜只是缓缓转身,望向远处的宫殿,眸光竟有点迷茫。
白容轻哼了一下,望向底下群臣,道:“有消息传来,雪国残余党不日便会进攻影国。”扫视底下一片,目光落在夜冷身上,“国师,我们当真要隔岸观火?若不趁这个机会一起进攻,只怕以后就没这个契机了。”
夜冷上前一步,微微抱拳,声音不紧不慢:“夜王有把握打得过影国么?”
“机会不等人,纵使打不赢,也要拼它一把。”夜王重重拍着龙椅,站了起来。
“夜王稍安勿躁,既如此,便攻它一攻。”夜冷淡淡开口。
“夜王,就由微臣前去同雪国讲明,一起攻打影国。”忆霜热血沸腾,上前一步请求道。
“不可。”夜冷立即拦截了忆霜,望向夜王道:“雪国与夜国不可一起进攻。若尔等直接贸然合作,必定会引起雪国怀疑,何不待雪国与影国战得精疲力尽时,夜国再乘胜追击,这样也不唐突。”
夜王微微点头,道:“国师言之有理。”
忆霜仍有些疑惑,道:“国师,一起进攻,不是可以更好更快地拿下么?”
“未必,暂且把引起怀疑这一说撇一边。雪国与影国是仇恨关系,雪国有雪国的作战方式,我们贸然加入,必会扰乱计划,再者,尔等随后而上,可以通过雪国和影国之战,来研究研究影国大概军事谋略,为尔等进攻做个参考。这些,对于夜国,都是有利的。”夜冷望着忆霜,一一详细解释,嘴角露出一丝深长的笑意。
忆霜听完后恍然大悟,夜王抿了抿嘴,沉声道:“国师所言甚是,众爱卿可有争议?”
“夜王千岁,臣无争议。”底下异口同声回答道。
“那便按国师所言,忆将军,加强训练军队,国师一同督军。”
忆霜和夜冷同时抱拳,道:“是。”
偌大的影墨殿内,玄月立在一旁,流玥很是心疼,时不时地望着玄月,想说几句关心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视线同玄月一起望向站在案几旁边的男子。
他一身黑衣翩翩,宛若谪仙,可眉间火红的图纹和他妖冶而残忍的笑,立刻让人联想到那嗜血如命的炼狱罗刹。
“公子,墨王如何?”流玥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可是有情况?”
洛染澈淡淡地将眸子转向流玥,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流玥,你说,朕是直接火烧他们,还是全部砍杀,或是淹死他们?”
流玥身躯重重地抖了一下,心知洛染澈不是说笑,一时无言。
洛染澈将目光转向玄月,轻轻迈着步伐朝玄月走去,一把摘掉玄月左侧的面具,修长的手指轻触不忍直视的疤痕,邪魅笑道:“若不然,便将那些人的皮扒下来,看看哪张皮合玄月的肤色,为玄月换上。”
玄月瞳孔骤然紧缩,洛染澈察觉到这一变化,将手放下,拢了拢袖子,袖子上沉色金线暗纹的游龙似要活过来一般。
玄月轻轻将扔在地上的面具捡起来,小心翼翼重新戴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未曾发生。
“朕对那些碎屑蝼蚁完全没有兴趣,朕只想抓住一个人,夜冷。”他的嘴角有一丝残忍且嘲讽的笑意,猖狂如造物的天帝。
流玥和玄月对视一眼。
夜冷,自然听说过。夜国的国师,也是夜国最重要的谋略者,影国派出的影卫和影仕,便是死在他之手;雪国和影国的矛盾,也是他掀起。
流玥和玄月不禁倒吸一口气,拿下此人,难;听闻他会一些法术,更难。
洛染澈轻轻抚着手指,只见他手上套着一枚白玉扳指,雕花赫然是一条螭龙。
流玥和玄月知晓此时皇帝自有主张,皆静默不言。
紫珊穿着素洁的轻罗广袖,影姿如秋月盛开的槐花,端坐在垂丝海棠花林中,身前已摆好了棋局,紫珊遣退了众奴仆,轻轻一拂衣袖,安安静静,独自一人下起棋来,微风轻吹,垂丝海棠飘来几片花瓣,落在棋盘上,紫珊轻轻将花瓣拂去。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跌落在地上的花瓣,不知沾湿的是露水,还是美人的泪水..
无人林下棋,空摆棋局,闲敲棋子落灯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