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无聊寂寞的人太多,小落子鸳亦是其中一个。许多个夜里她光着脚偷偷溜进母后的房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女子的睡眼,她果真是极美的,就像月光下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冶夺目,摄人心魂。
然后小落子鸳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睡梦中的女子被哭声惊醒,从床上下来搂住她,子鸳,不哭。
小落子鸳哭泣着睁开眼睛,苏醒之后的母后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她疑惑地伸出小手去抚摸母亲花瓣般的细嫩柔软的面庞,那时起她就知道只有在梦境里才能流出眼泪,一旦醒来,所有悲伤都要被压制在坚忍之下。
如此消耗折损,母后最终只陪了她七年。
那一刀划在小落子鸳的掌心,仿佛一道永远抚不平的裂痕。
小落子鸳看着鲜血一点点从掌心的裂纹里流出来,滴在曼珠沙华花瓣上,片刻间就隐没。
这真是一株嗜血的植物,人养花,花养人。
她开始有些相信传说。
....
如一只凌空而下的鹰一般,青芽凶猛而狠厉的往安枫墨扑去,手中的刀闪着雪亮的寒芒。
就在她要对安枫墨狠下杀手的一瞬间,一把剑从旁边伸出,用力隔住了青芽的刀。
“青芽,你疯了!”那个跳出来保护安枫墨的人拼力与青芽拆了两招,对青芽怒吼道。
“凌枫,你让开!我,”然而刚张开口,喉间就猛的一疼,一根银针如长了眼睛一般,正正插入她喉咙中间,把她所有的声音都噎了回去。
安枫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对于无用之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眼看着青芽离院门越来越近,只差一步就能跑出去,安枫墨开口叫道,“凌枫。”
凌枫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院门口,正正挡在青芽身前。
“凌枫.”青芽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嗓子也忍着巨大的疼痛发出嘶哑的声音。
“墨王,他.”青芽极力说道,“那些人.之前没有人伺候.他全杀了.”
凌枫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青芽的话。
巨大的愤怒和不甘心涌上心头,青芽怒瞪着凌枫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下.我.可怜的妹妹.”
因为安枫墨的针,青芽说话吃力之极,而且声音如被砂纸磨过,粗砺而难听。
对青芽的怒火充耳不闻,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拦着她的路。
“怎么,还要本王动手?”安枫墨的声音淡漠的传来。
凌枫咬牙说道,“墨王,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她的命算什么东西?”安枫墨不以为然说道,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恶,“窥探本王秘密的人,该死!”语声一顿,骤然森冷起来,“敢对本王动杀机的人,更是死不足惜!”
安枫墨已然掏出三根银针,他不喜欢杀人,但该杀人的时候,却绝对利落干脆,没有一丝迟疑。
就在飞出去的银针要切断青芽喉管的时候,落子鸳的身影骤然出现,带着青芽后撤一步,恰好躲过安枫墨的银针。
安枫墨银针落空,面上神色极为难看,目光阴沉地往落子鸳望过去。
“墨王不能杀她!”落子鸳笑着说道。
“池公子?”青芽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整个魂都快要吓飞了。
安枫墨眸子死死盯着那两人,许久,才朗声一笑,道,“池公子别来无恙啊,怎的今日前来也不招呼一声,本王还来不及准备呢。”
“不敢,墨王怎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瞧这小姑娘,被你吓成这样。”池映寒(落子鸳)本就长了一张俊美的面容,此时一笑,眼角的桃花微微飞散,像是整个春光都在他的眼睛里。
安枫墨沉着脸说道,“想不到池公子是性情中人,这倒不得不令本王怀疑,贵妃与夜国国师下落不明,池公子莫非也参与了?”
“墨王多虑了,”落子鸳低声说道,“映寒还没有那个本事!”
安枫墨绷着脸,不说话。
落子鸳又说道,“映寒的功夫,想必墨王已经领教过,今日有美人遇难,怎忍心弃之不顾?”
安枫墨仍然一脸郁色,一语不发。
“墨王。”凌枫看了一眼安枫墨,等待他的指令。
安枫墨的瞳孔收缩,眸底幽暗,深邃,看不见底,末了,道,“放了!”说罢转身离开。
凌枫听到命令,也不浪费时间,退开一步,转身快速跟上安枫墨的步伐。
“池公子.”青芽轻声叫道。
她眼中含着泪,脖子上还流着血,楚楚可怜地看着落子鸳。
“姑娘,日后保重!”落子鸳淡漠说道。
说完话,落子鸳转身便要走。
“池公子!”青芽猛地叫道。
“你还有事?”
“池公子,你让青芽跟随你吧,青芽愿为你做任何事!”青芽泪水潸然而落。
落子鸳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好,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也不枉费自己贸然闯进墨影府。
落子鸳转回身淡声说道,“本公子留下你!”
青芽眼睛猛然发亮。
“你便想方设法留在墨影府,监视墨王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夜国国师的消息,便以鸟鸣为信号,速速告知我!”
青芽的表情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落子鸳,让自己留在墨影府?那不是羊入虎口,何况还要监视墨王!太疯狂了!
落子鸳懒得再去理青芽,大步往门外走去。
青芽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看样子,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月怜薇的声音毫无感情的传来。
青芽冷漠的望过去,说道,“你阻止不了我!”
说罢往小院门外走去,向来可爱清纯的丫鬟青芽,面上难得露出一丝伤心之色。
手掌用力握在一起,月怜薇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墨影府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心里郁结,安枫墨的动作更快了,如一道淡烟色的惊鸿,一路往内殿走去。
凌枫在暗地里跟的吐血,墨王这也太夸张了吧?这种速度,他就是跑断腿也跟不上啊。
幸好知道目的地,否则凌枫非哭死不可,堂堂贴身侍卫,居然把主子给跟丢了。
“那池映寒究竟是何来历?”安枫墨沉着脸问道。
凌枫一哆嗦,安枫墨身上的那种凌厉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让凌枫从骨子里觉出一丝凉意。
不过虽然如此,凌枫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属下无能,只知他在天香客栈住过!”
“天香客栈!”安枫墨危险的重复。
....
灵雨在水畔停伫。看见莲花花瓣微微卷曲,无甚生气的模样,他不禁眉心微蹙。
“他活了吗?”紫珊的眼神空洞而呆滞,宛若心已碎,魂已消,唯有脸颊上的泪痕让人觉得她仍活着。
一头如雪银发铺散在身下,衬得她肌肤如同冰雪般莹白。
四目相对,片刻后灵雨大步走近,用旁人不可闻的音量说道,“可曾后悔?”
紫珊讶异,旋即否定,“不悔!”
自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株三色花枝,那两颗白色的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灵雨爱怜地扶起它们。
....
夜冷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紫珊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在瞧见夜冷醒后,紫珊的眼泪落得更快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冷想宽慰她一番,扯扯嘴角,却发现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笑笑。
紫珊裹着黑色的头巾,将满头银发掩了个大概,看到夜冷苏醒过来,再一次想到当时灵雨曾经问自己的问题,不禁满意笑开来。
他果然妙手回春,竟真的将已经踏入阎罗殿的夜冷起死回生!
只是自己满头乌黑秀发,却成了白发三千丈,到底是有些不忍。
醒来便好。
紫珊看他有气无力那般,知晓他并没有痊愈,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刻我再端汤药进来。”
夜冷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闭上双目,脑海中却很是奇怪,这女子,究竟是谁?又为何救自己?
一想到这些,夜冷的头就像火烧般疼痛,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夜冷安安静静沉睡下去。
....
随手抓起放在床边木架上的茶杯,月怜薇抛过屏风用力扔出去,怒喝道,“都给我滚!”
“好痛。”茶杯发出哐啷一声声响,好像砸在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就传来凌枫呼痛的声音。
不会吧!
月怜薇愣住了,她不过是随手扔了一下,还是越过屏风扔的抛物线,不会这么巧就砸到凌枫吧?
她刚让安枫墨失望,不会祸不单行,又要砸死安枫墨的贴身侍卫?!
月怜薇慌忙下床,绕过了屏风想去看一看。
她目光在凌枫身上上下扫了一圈,问道,“刚才砸到你了?”
“没有!”凌枫立刻说道。
“那你喊什么疼!”月怜薇气极。
“我替被它砸到的东西喊疼。”凌枫眼都不眨地说道,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那你有何事?”月怜薇才不会相信凌枫只是过来开开玩笑的。
果然,凌枫立刻换了一张严肃的表情,道,“怜薇姑娘,凌枫只说一句,若想得到主子的心,只有一样,就是成为他离不开的人!”
说罢转身离开。
月怜薇若有所思地望着凌枫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落子鸳,我一定会让墨王爱上自己,而你,将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
眼底燃起一丝深沉不明的黑色,洛染澈整个人瞬间有了一些危险的感觉。
鲜红的血色溅在淡竹色锦袍上,点点红斑,触目惊心。
洛染澈身周数尺的空间好像塌陷了,让他旁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沉重难以负荷。
玄月和流玥立刻左右搀扶着洛染澈,一股惊慌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了,让玄月和流玥的心空的可怕。
可是现在,洛染澈却笑了,就这么毫不掩饰,如忽然破开的冰花一样,露出一个俊逸优雅的笑容。
“放心,朕死不了。”这一句轻飘飘的真好,仿佛刚刚吐血的不是自己,听在流玥的耳朵里,就像是春日的暖阳夏日的凉风,一直拂到心底最深最柔软处。
玄月可没流玥那样好骗,皱着眉头紧张地望向洛染澈,道,“公子,玄月这就帮您传御医!”
薄唇微扬,“不用。”
玄月眼中不易察觉的起了一丝感慨,又很快掩过去,直接问道,“公子,那您打算如何?”
洛染澈心底涌起一丝淡淡的疲惫,眸子暗沉下来,阴沉而锋锐,“朕自有主张!”
流玥和玄月对视一眼,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将洛染澈扶至太师椅上。
....
夜王一怒,势如山崩,在夜王的怒火下,所有人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苏清,你有何见解?!”白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目光落在苏清的身上。
苏清听到夜王点名,立刻站出来,拱手谦谨道,“微臣同意各位大臣的观点。”
“罢了,今日本王有些疲惫,你们都下去吧。”白容伸出一只手抚了抚额头,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道。
各位群臣立刻行礼告退,一一散去。
丞相苏清的身影一消失,夜王白容脸上的笑意立刻敛去,他向一直侍立在旁边的总领太监问道,“胡公公,你觉得如何?”
总领太监低垂眉目,恭谨说道,“老奴不敢擅言。”
白容似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本来也没打算听这太监说出什么大道理。
挥退了总领太监,转身来到地图前,白容以朱砂勾出一个红圈,圆圈中间,赫然写着一个“影”字。
曾言相思不忧愁,为何天涯不相守?彼时心巧,难懂缘,爱迟悔,相思难回。
千年期盼终成灰,别回想,终是浮华梦一场,古曲仍断肠,何处话凄凉。
红尘浮生别时意,咫尺天涯不相往,却难解愁,终是难忘,泪沁衣衫。
最思量,若是年少轻狂时,便琢情伤,泪自尝。
似此星辰非昨夜,曲终人散时,不过是痛者自痛,伤者自伤。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繁华散尽,我却痴心未改。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