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眼前人那一双澄澈的眸子,昭帝所有的话蓦的堵在嗓子中,半天吐不出来。
他要怎么问?
难道要问问她是不是真正的李兰燕?或者问她是谁?是怎么占据了李兰燕的身体?这样的话让他怎么问出口?一旦问出口了,小九儿会不会多想?他和小九儿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会就此终结?
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归于平静,唇角扯起笑意,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你很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阿玖弯弯眼,脸上的笑容得意又耀眼,“知道我好就行,以后你可要对我好好的,要是让我看到你招惹什么烂桃花……”
昭帝眼底笑意涌动,最喜欢看小九儿这幅醋意十足的小模样,仿佛一个女王再骄傲的宣誓着她的所有权,忍不住伸手揉一揉阿玖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哪有什么烂桃花,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阿玖鄙夷的看他一眼,“还说没有,明天我就要替你修剪掉一堆。”
昭帝大呼冤枉,“这些都是那些朝臣们硬要塞过来的,哪里是我招惹的?”
“冲着你来的,自然就是你的烂桃花。”
昭帝磨牙,决定以后谁再敢让他选秀,他就塞十个八个女人到那个官员府上。反正现在宫里面主子少奴才多,宫女们放出去一批也尽够用了。
“也不知道今儿这日子,小十八在做什么。”想起在宫里陪着十八皇子和二十六皇子一起骑马的日子,阿玖忍不住唏嘘。
太后那老女人自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当初把十八皇子和二十六皇子弄出来就存了利用的心思,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害的二十六被终身监禁,十八被弄断了腿成了跛子。
她隐隐约约的知道太后现在的境况,心里一点都不同情。太后当初不把人当人看,现在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可惜了小十八和小二十六。
昭帝一眼就看出阿玖在想些什么,伸手捏捏阿玖的手,“十八从腿坏了之后再也没进过宫,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挺想他的,不如小九儿陪我一起去看看他。”
阿玖眼睛一亮,“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正好我也想去呢。等看完了十八,咱们再去看二十六。”
“好,换好衣服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昭帝让船工划着船靠了岸,拉着阿玖往寝宫走,看阿玖双眼放光,欢喜的模样,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二十六和十八的,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二十六现在还小,正好让他在府里面沉沉心学点东西,等过两年事情淡了,我再找个理由把他放出来。”
现在兰陵侯刚扳倒,又因此牵连处置了一大批大臣,平郡王作为兰陵侯推举的傀儡,如何处置朝臣们都看着呢。若是他置之不理,难免落下一个妇人之仁的名声,所以干脆将平郡王关起来,日后只要平郡王老实,他再找个理由把人给放了就行了。要是平郡王还有什么旁的念头的话……那就关一辈子吧。
“二十六的事情按着你的意思处置吧,不必顾忌我。”阿玖虽然觉得二十六皇子可惜,且她私心里也喜欢二十六这个弟弟,但这些跟昭帝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若是他威胁到昭帝,她肯定是站在昭帝这边。
昭帝愉悦的勾勾唇,“好,就按着我的意思处置。”果然在小九儿心里,他是最重要的!
两人谁也没惊动,各自一个得用的奴婢,换了衣服乘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皇宫。
每逢节日的时候京城的街道上面就格外热闹,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马车一路没停,直接驶到顺郡王府。
清清冷冷的两个石头狮子立于门前,门两旁悬着两盏大红的灯笼,顺郡王府四个烫金大字横挂在门楣上面,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平白多了几分落寞孤寂。
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点节日里的氛围都没有。
昭帝示意让钱立本去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谁呀,等着。”
门打开,青衣小厮探出脑袋,上下打量昭帝等人几眼,见来人一个个衣饰不凡,连赶车的奴才都穿的绸缎的料子,就知道来人大有来头,脸上堆上笑,人也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不知几位是哪个府上的,小的也好进去通报一声。”
德宝把手中的金牌一亮,“通报就不必了,赶紧开门让我们主子进去。”
小厮看到金牌瞳孔一缩,脸上笑的几乎谄媚,“奴才这就开门请众位进来。”又忙着吩咐另一个人,“赶紧使个人去告诉太妃和郡王,就说皇上过来了。”
听到消息的小厮吓得一哆嗦,看也不敢看昭帝他们,忙着往里面跑。
鸡飞狗跳的一阵忙乱之后,贞太妃把昭帝和阿玖接到正厅,顺郡王坐在轮椅上也被人推了出来。
多日没见,顺郡王又瘦了,脸颊凹陷,双眼如同死水一般失了光泽,整个人坐在那里跟个纸片人一样,仿佛风大一些就能吹走。
想起顺郡王在朝阳宫里摆弄玩具时欢快活波的样子,再瞅瞅现在的模样,阿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看着贞太妃道,“我记得十八出宫时精神还好,怎么现在瘦了这么多?”
当初太后使坏,让人把顺郡王好不容易长好的腿又给弄断了,而且断的还很彻底,就是再长好了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顺郡王知道后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根本不是现在这种生无可恋的样子。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贞太妃看着老了十岁不止,鬓边都冒出了白发,眼角也长了皱纹,看了看阿玖,又看了看顺郡王,欲言又止,吩咐下人,“把郡王推出去转转,注意保暖,别让郡王着了凉。”
顺郡王坐在轮椅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下人们将他推了出去。
贞太妃看的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对上昭帝和阿玖询问的眼神,心底一横,屈膝跪下,“请皇上允许我带着顺郡王离京。”
阿玖吓一跳,忙伸手扶她,“好好的你跪下做什么?小十八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想着带着她离京?”
贞太妃声音哽咽,“说起来这都怪我……”
原来顺郡王在贞太妃的开导下,本来已经想通了,他的腿虽然行走不便,但好歹身家性命还在,平时除了不能习武跑跳之外,骑马射箭也不影响。而且作为一个郡王也不用参加科举当官,有残疾不得入仕这一条也管不着他。且正因为他有残疾才免了皇上的猜忌,也不必像二十六一样被迫当兰陵侯的棋子,落得终身监禁。
这么一对比,他还是因祸得福了。
他的心性本就被贞太妃教导的平和豁达,很快就振作起来,出宫时还兴冲冲的规划着日后做什么。
结果刚出宫对上人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时,就遭受了第一轮打击。之后昭帝忙着处理兰陵侯的事情,圈禁了平郡王,对顺郡王置之不理,人们就想着顺郡王八成也失了圣心。
想想也是,顺郡王和平郡王本来就是太后提溜出来的棋子,为的就是抢夺皇上的皇位,对于这样的人,皇上就是再大度也喜欢不起来吧?
而且顺郡王现在还是一个瘸子。
一个瘸子王爷除了吟诗作画之外还有什么政治前途么?
没有政治前途的人又有什么可相交,可忌惮的?
还有一些投机取巧,善于钻营的人自以为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为了向皇上表示忠诚,上赶着过来踩顺郡王一脚——皇上一定是碍于名声才对顺郡王置之不理,心里面对这个差点抢夺他皇位的人不知道怎么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史书上不都这么写的么?
顺郡王再怎么豁达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突然成了瘸子处处被人指点鄙夷,又发现曾经相交的朋友们要么对他避之不及,要么冲他露出张牙舞爪的恶意,剧烈的落差导致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崩溃,整个人陷入无边的绝望和自我厌弃当中。
“当初都怪我,我为了躲避太后的拉拢才出主意让十八摔断腿,要不是我,十八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贞太妃再也承受不住心底的煎熬,嚎啕大哭,“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念想,就想让十八赶紧好起来。王爵没有圣旨不能随意出京,还请皇上下旨,让我带着十八去外面到处走走,十八年龄还小,不能就这么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