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造反?”梅姑姑皱着眉头,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盘,上面摆着茶水和一些水果。她方才在屋外听到慕苍霭说了造反两个字,再后来就听不清楚了。虽不知柳清漪与慕苍霭二人到底在合计些什么,但这造反二字岂是可以乱说的?
“梅姑姑莫慌,先过来将茶水放下,听我们慢慢说。”柳清漪安抚道,自己与慕苍霭合计的事情,柳清漪一般都会在事后告诉梅姑姑等人。有什么打算,也会提前告知梅姑姑他们,只是今日这想法没有提前说,方才慕苍霭因为咋一听说“造反”二字,条件反射的提高了声音反问,才被梅姑姑听见了。为了不让梅姑姑额外的担忧,柳清漪决定让梅姑姑留下来一同商议,也省得她心神不宁的担忧。
“好吧……”梅姑姑依旧眉头紧锁,端着茶水点心上了美人榻,在小方桌上布好了茶水电心才坐下。
“女巫可是打算在民间挑起造反,以此给各国君主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想办法解决此次天灾?”慕苍霭问。
“正是如此。”柳清漪道,“如果等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解决,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唯一能让他们加快动作的,就是他们的皇位受到威胁。为了保住皇位,他们必定会想办法的。如今这南水北调的法子已经是散播出去了,朝廷上却迟迟没有动静。想来,即便是庆云帝,怕是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的。镇国铃一响,他立刻就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可见还是没把天灾放在心上的,他的皇位,比这天下百姓万万条命可重要多了。是以,这民间造反,就成了最好的法子了。而且,天灾面前,朝廷无能,致使民不聊生。百姓不得已揭竿而起,也是说得过去的。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即便是有人觉得不妥,也想不到我们身上。”
“女巫好算计。”慕苍霭拍手称好。
“原来造反是这个意思。”梅姑姑听完了柳清漪的话,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柳清漪想要造反夺皇位,就说前几日还说着以后要去哪里归隐,怎么今儿就说到造反了。可梅姑姑心里也不免有一丝的失落,还以为柳清漪会想通了为自己的父皇母后报仇。可以呀……
“梅姑姑以为这法子如何?”柳清漪问梅姑姑。
“自然是好的。”梅姑姑道,“若是百姓们起义成功,能杀几个狗官,将他们贪的钱财全部掏出来散播出去,也能救不少灾民了。只是……这带头造反的人……该如何寻呢?”梅姑姑提出的无疑是最大的问题。
“慕皇子少年时便游学天下,想来这朋友也该是遍布六芒的,不知,慕皇子可愿意帮这个忙?”柳清漪盯着慕苍霭问,眼里透着戏谑的光芒。
“这……”慕苍霭似乎没有注意到柳清漪的目光,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才认真回答道,“我虽少年便云游四方,但因着年纪幼小,时间也有限,去过的地方并不足以遍布六芒。虽说广交朋友,能真正的托付造反这般重任的,的确没有几个的。若想同时在六芒各国掀起造反的狂潮,说实话,不太可能。”说完,十分认真的看着柳清漪,似乎害怕她不相信自己。
“那慕皇子以为。你手下,有哪些人可用?”柳清漪并不正面回应,而是接着问。
“六芒大陆上,能对南水北调起决定性作用的国家只这六个大国。只要这六个大国有动作,其余的小国自然会跟着动起来。目前为止,我能力所及的,只慕国和晋国,辰国勉强可以。梁国和魏国,以及突厥,就无能为力了。”慕苍霭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在梁国和魏国也算有识得几个朋友,只是,并不堪大任。而突厥,就真的是毫无办法了。突厥偏远,且多是游牧民,居无定所。民风也十分彪悍,实在是难以亲近。”慕苍霭说着,摇摇头,似乎有着不好的回忆。
“慕皇子好本事。这普天之下,怕是再难有您这般广的交友了吧?”柳清漪笑道,“您能在三个国家掀起造反,已是十分了不得了。更何况,您还在其余的国家都有朋友。至于突厥,您是斯文人,与那些个粗人自然难以亲近。不过,有这些便已足够了。”
“此话怎讲?”慕苍霭道。
“您所不足的,我以龙隐军补上便是。”柳清漪道,“至于突厥,他们位于最北方,本就缺水的厉害,如今干旱,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南水北调的工程,只要突厥人的脑子没问题,就该是第一个拍手称好的,也该是第一个积极配合的。您说,是也不是?”
“对啊!还有龙隐军啊!”慕苍霭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最后一个问题上,“我竟忘了,这最大的助力。女巫这般胸有成竹,难不成,这龙隐军真如传闻一般,遍布天下?”
“自然。第一代龙隐军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我想,必不会比现在的多了。”柳清漪道。
“竟是这样么?”慕苍霭喃喃道,眼中浮现出意味不明的光芒,看的梅姑姑胆战心惊。
“……”梅姑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的碰了柳清漪一下,后者反手拍了拍梅姑姑,以示安抚。
“慕皇子这般模样,可是在打龙隐军的主意?”柳清漪直言不讳,话语利的如同刀子。
“呵呵……自然不是。”慕苍霭眼中光芒不减,笑着看向柳清漪。
“哦?”柳清漪挑眉,“那慕皇子这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算计,是为了哪般啊?”
“自然是为了女巫你啊!”慕苍霭脸上带着笑,喃喃重复道,“在下是在打女巫的主意!”
“你……”梅姑姑怒而拍桌,指着慕苍霭就要起来,却被柳清漪用力按住膝盖,起身未遂,“公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清漪捏了捏手,打断了。
“慕皇子好算计,知道自己控制不了龙隐军,便想着打我的主意,通过控制我来控制龙隐军。”柳清漪按着梅姑姑,笑问,面上并无被冒犯的不悦。
“用控制二字不太恰当吧?”慕苍霭无视梅姑姑的怒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能得女巫这般的倾城佳人,又能得龙隐军,岂不两全其美?”
“我以为,我同龙隐军在慕皇子的眼里,当是一石二鸟才对。”柳清漪道。
“非也非也,女巫非要把在下看做这般不择手段之人吗?”慕苍霭道,“况且,那日在观星楼上,扶苏也曾说过,我们二人是有姻缘之象的。若说这天下有一人能配得女巫,便只有在下了。女巫这般惊才绝艳之人,若能与在下成姻缘,二人携手,必能一统六芒,成就千秋霸业!”
“扶苏?”梅姑姑不解的望向柳清漪,“这同扶苏有何关系?”观星楼事后,柳清漪在向梅姑姑诉说之时,并未曾说到扶苏说得这话。一来是没放在心上。二来,这话,说得确实不太恰当了,柳清漪一个姑娘家,也不能说这话的。是以这会儿梅姑姑一脸迷茫。
“我竟不知,慕皇子有这等野心?”柳清漪拍拍梅姑姑,示意她这些话以后解释。
“本是没有的,在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凭着自己的力量,再大,也撼不动整个天下。可通过这些时日与女巫大人的接触,在下真切的觉着,若是能得女巫大人的相助,一统六芒。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慕苍霭依旧是面带微笑,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不像在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那还真是我的福分了,竟能得慕皇子如此另眼相待。只可惜……”柳清漪顿了顿,“我志不在此。况且,携手相助,不一定非得是姻缘关系吧?咱们本就是盟友,虽目的不同,但好歹能同一截儿路。希望慕皇子记得咱们的约定。”
“呵呵……女巫现在还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吗?”慕苍霭道,“铜铃响,天下乱。这六芒大陆就要变天了,您又上何处去寻安生呢?离了这女巫的身份,成了平头百姓,您才会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死在面前,除了嘶吼痛哭,什么也做不到。这种无力感,在民间是常有的。书里所说的世外桃源,也只存在于书里,或者世外。我们都在世内,逃不了的。”
“逃得了,逃不了,不是慕皇子说了算的。”柳清漪冷下脸道,“我柳清漪的命只在自己手里,旁的人,谁能左右?”虽说面上不显,可柳清漪知道,慕苍霭说的是对的。自己一开始想要离开皇宫归隐山林,是建立在天下太平的基础上的。自己原本的打算,也只是扰乱辰国的朝廷,最好在朝代更替之时顺理成章的离开。这样,即便是皇权混乱了一些,也不会挑起多大的战乱,于百姓是毫无影响的。况且,这皇帝只有一个,皇权集中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可从未想过,会有天下大乱这样的事情。若真的天下大乱,那这世间,还真就没有可归的世外桃源了。到时,自己即便顺利出了皇宫,也无处可去了。那时自己面临的,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凄惨。
“女巫大人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慕苍霭倒不介意柳清漪的冷脸,即便是介意也不会表现出来的,他一直都是面带微笑,最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只是希望,待到天下大乱之日。在下来跪求女巫大人出面拯救天下之时,您能看在今日咱们在冷宫守望相助的情分上,指点一二。”
“慕皇子客气了。”柳清漪道,“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况且,以慕皇子的本事,没准这天下还没大乱,就已被您收归囊中了。”
“那我便借您吉言了。”慕苍霭笑道。
“题外话说完了,回归正题。”柳清漪避免话题往另一个不可名状的方向发展,赶紧拉回来,“这造反之事越快越好,今夜我便通知龙隐军行动。请慕皇子也通知您的人,稍加配合。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大效果。”
“这是自然的,女巫大人这边准备好了,便通知与我,我立刻吩咐他们配合行动。”慕苍霭也回归正经,两人刚才的针锋相对似乎是错觉一般,“另外,女巫大人可想出去了?”
“你是说出这冷宫?”柳清漪问。
“对。不过,出了这冷宫,怕是还要委屈女巫大人装一阵样子了。”慕苍霭道。
“慕皇子有何打算?”柳清漪问。
“女巫有所不知,这民间早已是流言四起。百姓都呼喊着让您出来向上天祷告,结束这场天灾。”慕苍霭道,“辰国一直压着,没让您出去。我已安排妥当,到时再配合造反一事推动一二,庆云帝就不得不将您放出去了。只是,得委屈您装一阵子的痴儿。到时,再安排一场祭天祈福,来点儿天降异象什么的,您也可借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苏醒过来了。到时,再由安排的人纷纷献上路线路。最后,由我呈上最好的方案,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慕皇子不会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吧?”柳清漪听着慕苍霭思虑清晰的分析,深切的决定自己可能被套路了一番。
“只是有一二雏形罢了。”慕苍霭倒不否认。
“果然啊,若说谁能一统这天下,还真是非慕皇子莫属啊!”柳清漪道。
“借女巫吉言。”慕苍霭道。
“说了这许久的话,也该口渴了吧?”柳清漪亲自斟茶,“冷宫里没什么好的茶叶,只有这些艾雪种的薄荷。这夏日里喝着,倒也清凉解暑。这茶水都快恢复常温了,若再不喝,就白费了梅姑姑特地以冰降温的苦心了。慕皇子,请。”
“多谢。”慕苍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的确十分清凉。这里面,可还放了其他的?”
“还放了些许其他的药材,具体的,只有艾雪才知晓了。”梅姑姑答道,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方才因为慕苍霭对柳清漪出言不逊的怒火,因为慕苍霭后来的一番话,不见踪影了。梅姑姑不得不承认,慕苍霭看的的确比自己远很多。
“冷宫里还真是才人辈出啊!”慕苍霭自己替自己斟茶一杯,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慕皇子可是羡慕了?”柳清漪道,“可惜你羡慕不来的。”
“的确”慕苍霭摇摇头,笑着说,“那我可能讨要一二?”
“这个倒可以。”柳清漪道,“不过一份茶罢了。”
“已经叨扰许久,在下该告辞了。”慕苍霭放下茶杯,“梅姑姑可能带在下去取一些?”
“慕皇子请。”梅姑姑站起来,在前面带路。
“那女巫大人,在下告辞了。”慕苍霭跟着梅姑姑离开,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坐在自己的轮椅上让梅姑姑推着走。
柳清漪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出神,听了方才慕苍霭的一番话,自己大概是需要好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