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胜被柳遇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吓了一跳,但他还是马上回过神儿来,心想油嘴滑舌之人向来没几个有能给人直接物理伤害的真本事,自己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更不会被谁几句骂就吐血身亡的。可再欲起身发起攻击之时,只听得膝关节一声不大响亮的闷响,“糟了,这下可尼玛站不起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给某人的膑上给来了那么一下,杜某还没学会兵法呢,当不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军师。”不过,这些想法还是没能让杜胜把内心的焦躁表现到脸上,忍住钻骨的疼痛,含笑道,“小刀客,看你身上的疤痕,料也是行走江湖多日了,不若我等不用打打杀杀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纷争?”
“你说我们要学那些文人骚客来个以文会友?”柳遇之所以这么快就选择妥协,完全是因为他也没有足够的气力去捡起近在咫尺的柳叶刀。
“哎,小兄弟,俗话‘不打不相识’虽然说得好,可我们已然打斗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什么以文会友多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假了呢?不如我们就叫是‘文斗’吧,毕竟武斗还是粗俗了些,经常用武斗来解决问题难道小兄弟你就不嫌烦么?”杜胜很是勉强地撑起身体倚在身旁的树桩上。这一扭差点儿吓到躲在不远处、生怕被谁发现的宁怡,还好宁怡和杜胜打过几次交道,从那些和杜胜交过手的江湖客口中得知这个老油条年轻时确实有那么一些功夫,只不过在进入天海国朝廷后,跟着一帮对武者、匹夫十分不齿的官人,慢慢便把一身武功废得差不多了。看着杜胜趔趄的身形,暗暗把自己悬着的心彻底重新放回了胸腔里。
“杜老侠客,不要和小的再耍嘴皮子了,您还是痛快儿地说究竟要怎么比试吧。”柳遇有些心焦,瞥一眼正在躲猫猫的宁怡,宁怡那诡笑不知是嘲讽他稚嫩的江湖经验还是暗示自己和他联合行动将杜胜拿下。
杜胜这会儿也耐不住性子了。长年累月捧着别人,可杜胜已然把女色、美酒给戒掉了,怎么着才能真正捧好达官贵人呢,苦思冥想,天海国朝野上下有个称不上怎么好的风俗,即猜枚行令,只是他们在不喝酒的时候也猜枚行令,赌注除了美酒,还有金钱。为了捧好自己的上司们,杜胜苦练猜枚行令的技艺,不料赌技熟能生巧了,自己也染上了赌瘾。这时,赌瘾发作,对柳遇言曰,“小刀客,我们猜拳行令如何?杜某是个拳客,拳脚功夫之拳和猜拳行令之拳无甚区别,小刀客虽说善用刀刃,可杜某料定你学艺之时你家师长也是先教你的拳脚功夫,如此这般,我们此等比试既没有完全学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笔杆子的小文人,也没有委弃身为江湖客的身份。小兄弟,你看若何?”
柳遇心想,一国之重臣竟然将国家命运攸关之事系于一场游戏之间,看来江湖客的出身让他这一辈干不了几件靠谱儿的事儿了,唯一能让他现在心感平静的是,此时的情境,对柳遇来说是极其有利的,自己输掉这场游戏的代价最多是任务失败,即便被天海国赶来的援军逮捕了最后还是会被乌崖谷方面的人给营救出去的,而自己一旦赢了这场游戏的话,不仅可以完成乌崖谷方面交给的任务得到大量的佣金,还能挽救冷山国岌岌可危的局势,更何况还有一个宁怡没准儿还能帮自己一把,现在仅有不确定的因素是宁怡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制伏杜胜,但总结上述因素很明显,这游戏的风险系数是对自己有利的,“好,杜侠客,小的就应了这个局。”
“小刀客,可不要答应这么爽快哦,任何赌局都是得有赌注的,杜某还没给你定赌注呢。”杜胜神色突然有所恢复。
柳遇又一次惊了一下,千想万想怎么忘了这么一点呢,就在他犹豫之间,游移的眼神扫到了宁怡的脸上,宁二当家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表情,好吧,信领导一次吧,“好,杜侠客,小的愿闻其详。”
“好,不愧是十三玉的英雄,对得起江湖称号。可杜某人把天海国的前途命运都押在这个赌局上了,你冷山十三玉全身而退就太不仗义了。我要你们十三玉押上的赌注是,若你输了,你冷山十三玉从天海国消失,并不得再踏上我天海国半步,而且,看你与我等兄弟交手中,左手使得柳叶刀风生水起、上下翻飞,想你应当师从我那老仇家冯玉甫,当年没把一刀门灭门真是悲哀得紧,那你一旦输了,你十三玉输掉的另一个赌注便是你的这条左臂。”说道后半段,杜胜是咬牙切齿。
柳遇真的是怒了,原来当年师门惨案竟是此人所为,今日虽不能用家师所授技艺为同门雪恨,那就求上天保佑自己赢了这场赌戏,来日再手刃这个家伙,“杜老侠客,想不到你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不论我今日输赢,来日定要手刃你个老贼我师门报仇雪恨。来吧,先把这赌局定出个胜负。”
“好,某家就是要看看,冯玉甫的徒弟除了会使刀还会不会是人就会使的拳。”言罢二人齐齐将手放到了背后。
骄兵必败,怒兵未必就能赢,恰在二人就要出拳定胜负之时,宁怡冲着柳遇猛眨了两下眼睛,要牢记宁怡眨了两下眼睛,柳遇高昂的头,看到了宁怡这个唐突的暗示。“信宁哥,得永生。”柳遇电光火石之间把已然准备好的五龙捧圣拳换成了石头拳就出招了。
对面的杜胜伸出的拳是,二龙戏珠拳,顿时,本是胜券在握的表情,僵硬在了那里,“好吧,我输了。“
柳遇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抱怨宁怡打出这阴损的暗示招数——如若杜胜所出的拳术不是二龙戏珠而是石头拳抑或五龙捧圣拳,你宁怡要眨多少次眼,我又要往哪里猜去。
大当家的催促众人离去的响动把柳遇从这无厘头的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大当家的与柳遇同众人匆匆辞别时,宁怡生生塞给柳遇一份手卷,说是宁怡最近写的一幅草书,要柳遇没事的时候把玩把玩。柳遇和宁怡一样,有很多的业余爱好,偶尔也和大当家的、宁怡、戒灯一起写几笔字,可宁怡的书法真的让他不敢恭维,可如同面对宁怡亲自下厨搞出的几个小菜大家要咬着牙也得吃下去几口,然后还是要强忍着不舒服再说几句捧杀的好听的话。
了然陪众人一道送走大当家的与柳遇二人,却不与众人一道返回寓所,反而腾身一跃,蹲在了门前古树的一枝树杈上,手搭凉棚向大当家离去的方向望去,还不等树下的几人表达不解,了然已然飘然而下,手中还抄了一支十三玉专用的信号镖。
“孙良回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花上鼓。
“果真是孙良?”花上鼓冲着了然确定信息是否属实。
“果真是孙良回来了。”了然的语气十分确定。
“好吧。”花上鼓不与戒灯争执,更不会与善与人争执的了然争执,何况现在证据就是这么摆在了面前,与谁争执都不能与真相争执,因为争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顾及二人面皮的孙良可以在夜里和花上鼓单独会面,而不是现在出现在众人跟前,然后同花上鼓就上次的误解而与自己的女人争个面红耳赤所产生的尴尬。
“从自己的圈子里找相好的真不方便。”花上鼓从了然手里接过飞镖,抱怨着带头走回青雨楼。
戒灯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示意众人掩饰住偷偷的笑态,急急跟着花上鼓的脚步回去了。
孙良早早知道了这次行动的信息。大当家的不知托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捎给了孙良书信,也不怕走漏事关大家生死的重要情报。不过呢,其实书信上就写了三个字——青雨楼。天下如此之大,名叫青雨楼的所在究竟有多少个,没有人统计过这么无聊的课题数据。可想而知,孙良费了多少心机才找到了这里——是****的力量,还是友谊的指使,还是利益的驱逐呢?反正,孙良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而且还春风化雨般,扑面而来地与花上鼓以及他的兄弟们取得了联系。
花上鼓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光景里,倚靠在青雨楼前那棵老槐树高高的树杈上,静静地偎着,等待心上人的到来。只听“嗖”的一声,惊鸦飞起几只,依经验可知是袖箭声响,紧跟着是连续几声啪啪噔噔作响,一位一袭青色长衫的青年就已经站在了花上鼓侧旁的树梢上。
花上鼓哂笑一声,便开始嘲弄身边的这条汉子,“离开我这么久,你的轻功还是不见长啊!就你这响动,聋子都能听得见。”但见那人,又轻施身形,有些笨拙地腾挪到了花上鼓身后,委身坐下,“我可不像某些人不动声响就把旁人的东西装进自己口袋,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过来。”
“孙良,你可别不识好歹,你又能比我强到哪里去?可别让天海国王储知道陪自己习文练武好几年的家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细作。我这个偷儿只偷了你的心,你这个细作却搅乱了人家一个泱泱之国。”在了然和戒灯跟前不敢造次的花上鼓,在孙良跟前从未真正退让过半步。
孙良听罢哑然失笑,十三玉给自己安排的这件差事总让他良心感觉不安——大当家的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对他的差遣不可违逆,可自打进入天海国皇廷,自己要一步步把曾经繁华无度的一个国家祸害成国破家亡、内乱不休的所在,总是不能称作是善举的事情。如果十三玉只是各国国主手中的一招险棋,那孙良就是那个身不由己、却只能靠自己前行的卒子。“好了,小花,乌崖谷把局搅得自己都无法掌控了,木仁国的军士已经把天海国王储软禁起来了,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以后我们可以长久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