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破还在替裴恩培辩解道:“大哥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苇懿冷冷一笑,道:“他为你做的够多了,他做了什么?除了给你拿来了一壶酒还做了什么?”
裴恩培道:“可是破弟……”
苇懿道:“你可是想说他自己不愿走?他明明可以走的,为了你而留了下来,你却仅仅因为他不想走就什么也不用做。”
裴恩培的脸上冷汗直冒,道:“我……”
苇懿道:“你还在这儿和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你可真是好朋友!”
裴恩培站起来,道:“不错,我是个懦夫,不配做他的朋友,更没有资格陪他喝酒。”说完转身羞愧的离开。
金铃破他身后大喊,“大哥,大哥。”裴恩培却似没有听到一路狂奔而去。
金铃破忽然道:“你这又是何必。”
苇懿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觉得只有这样做你才够伟大,才够兄弟义气,才能算是一个英雄好汉所为。”
金铃破只能苦笑,一个女人要是不想和你讲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嘴闭上。
苇懿幽幽道:“讲义气,够朋友,真英雄,这些你都做到了,天下人你都对得起,可是你却从来想没想过对不对得起自己?”
金铃破道:“我……”
苇懿道:“你也许觉得,我对不对不起自己于他人并无妨碍是不是?”她的眼眶湿润了,道:“你以为你是替人着想,可是你想没想过别人的想法是不是和你一样。”盯着他,许久之后又道:“只要你认为别人需要的你就强加到别人身上,只因为你觉得你给人的东西都是别人应该接受也愿意接受的。”
金铃破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将最好的都给了苇懿,可是这些竟然是她不想要的,难道自己这么做真的错了吗?
苇懿道:“你认为我和裴恩培过得很幸福,所以即使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也不愿走,只不过因为你觉得我需要这种幸福的生活,为此你不惜自己的性命,你觉得这才是英雄好朋友的所作所为。”凄厉的笑了几声,她虽在笑,可是其中包含的痛苦谁都能听得出来,忽然问道:“你看这小楼可和十年前有什么不同?”
金铃破道:“和十年前并无多大变化,几乎一模一样。”
苇懿道:“不错,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只因为每一样东西坏了之后我都要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做的,所以这里看起来才会十年如一日,并无变化。”
金铃破听了这番话,心中似若有所思。
苇懿道:“那日我请你喝酒,你也与我说了一番一间屋子十年之间的区别,你说什么东西都会变。其实不然,在我看来,那间柴房其实并没有变,房子里除了后来堆进去的柴火,其他的都和十年前的一样,只不过变得破旧了一些。沁香苑看起来和十年前还是一样,其实却只是表面上没有变,里面的东西几乎换了一个遍。”
“有些看上去已经改变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改变,一些看上去和原来一样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了。”
金铃破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苇懿道:“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你都能一眼看透,我想说的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也许你早已知道了,只不过不愿揭穿它。”
金铃破面上满是痛苦,有些事他的确早已知道,可是他宁愿相信自己想错了,可是当别人再次提起,本来以为已经忘却的事情不但再次浮现,而且历历在目,原来自己并没有忘却,只不过将其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这种痛痛得他全身发冷,浑身哆嗦,犹如有人正在用一把钝刀在割身上的肉,在骨头上面用力的刮……
十年前,金铃破以为自己已经尝到了时间最痛苦的事,那一次他差点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今天他再次品尝到了不下于十年前的痛苦,虽然有些不一样,但是同样都使人痛彻心扉。
苇懿道:“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痛,痛到了骨子里,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凝视着脸色苍白的金铃破,道:“你也许觉得我很残忍,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每一天都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她转身向外走去,嘴里喃喃道:“不管你听没听明白我的话,今后我都将不再忍受这种痛苦。”
金铃破木然的坐在那里,苇懿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过了许久拿起手中的酒杯往嘴里倒酒,才发现酒杯早已干了。
裴恩培自树后转身出来,冷冷的看了看楼上,又看着苇懿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范成杰站在远处树影下,向他招手致意。
裴恩培快步赶过去,沉声道:“怎么样了?”
范成杰摇了摇头。
裴恩培道:“如此严密的计划,难道还不能将他擒住?”
范成杰道:“那年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不但没有将他留下来,铁威还被他杀了,邓不愁也被气走了。”
裴恩培沉着脸道:“我早就说过那个年轻人不好对付,可是你们偏偏不信,这下怎么是好。”
范成杰道:“他虽然逃走了,但却已中了暗器。”
裴恩培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斩草除根。”
范成杰道:“当时邓不愁还在,等他离开之后我们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裴恩培道:“在这地方,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不见了,你们怎么不仔细找找。”
范成杰道:“他的脚印在街中间不见了,同时出现了一辆马车的车轮印,我们跟着车轮印记追下去,在城外三十里远的地方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马车,车上已经没人,地上也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他们只好回来。林一霖已经亲自赶了过去。”
裴恩培道:“我也过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
范成杰带着一群人赶去沁香苑,他并没有注意到,树后的阴影之下,还站着一个人,听到他的说的话,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似乎这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不过她的目光越来越冷,也变得更加的无情。
第二天,金铃破他们准时出发了,除了清心道长,还特地请来了武林名宿姚长盛,一剑镇河东皮博死活也要跟着去。
金铃破正斜倚在车厢壁边闭目假寐,忽然,马车一下子颠了起来,车里的人顿时挤成一团。
金铃破也一下被颠醒了。
这辆车并不十分宽敞,金铃破一个人几乎就占了其中的一半,其余三个人只能挤在另一半,马车忽然狠狠地一颠,三个人一下子挤在一起,手忙脚乱的。
金铃破就这样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
皮博道:“你觉得很可笑?”
金铃破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皮博吃了瘪,想要动手打金铃破,清心道长阻拦道:“他的手脚都被人制住,心情不好也是应当的,皮大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皮博只能气哼哼的将抬起的手收回来。
姚长盛道:“不知道皮三和金铃破有什么过节?”
皮博道:“哼。”
姚长盛道:“听说前两天皮三爷受了一点轻伤。”
皮博被人割去双耳,这几天正闷闷不乐,也最不愿有人在面前提起,问道:“是又如何?”
姚长盛道:“听说那人和金铃破是好朋友,你如果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皮三爷先出了这两口恶气。”
皮博道:“不知姚大侠有何高见?”听对方别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他的口气也变了。
姚长盛道:“高见谈不上,不过如今金铃破身上重穴都已被制住,你可以割下他的两只耳朵来消除心中这口恶气。”
皮博狞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呛啷”一声,拔出手中的剑,金铃破不怕死,可是却也不愿受这种侮辱,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没用的。
清心道长紧闭双眼,似乎已经入定,姚长盛嘴角含笑,心道:“金铃破你刚才还在笑,我要你永远都笑不出来。”
皮博抬起手,将剑高高举起,忽然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皮博手中的剑“砰”的一下刺进车顶。
金铃破被弹了起来,然后又落了下去,疼得他直咧嘴。
清心道长睁开了双眼,姚长盛嘴角的微笑也不见了。
皮博铁青着脸,怒吼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赶得车?”一边说话一边掀起车帘,等他看到车外站的人,不但嘴立刻闭上了,连怒气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堆满积雪的道路中间站着一个人,两截马身正倒在他的身前,赶车的人脑袋已经不见了,人还坐在车上,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倒了下去。那人手里拿着一柄长达五尺的长刀,也不知是刀身本来就是红色的还是因为染上了鲜血,发出诡异的红色。
那人一身红色的袍子,一身衣服裁剪的极其合身,可就是袖子短了一些,他的右手正把着刀柄,五尺长的刀拄在地上,手按刀柄,下巴放在手上。左手自然下垂,似乎膝盖有些不舒服,正用手轻轻地揉,可是他的腰却伸得笔直。
看到这个人,皮博脑海中闪过八个字:魔刀危姬,双手过膝。
清心道长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皮博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道:“准确的说是外面有一把刀。”
清心道长道:“难道是魔刀?”
皮博点了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