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初听到关门的声音后睁眼,他确定自己是被药物迷倒了,脑袋还很晕,浑身都疼,大概是睡了一宿凉地板的原因。阿初略一思索,便明白药应该是下在酒里了!因为昨夜他们只喝了酒,和雅淑没有别的机会,问题一定出在酒里。但如果药是下在他杯子里的,那么和雅淑就不可能跟着晕。其实就昨天那药效,如果和雅淑能不喝或者少喝点保持住清醒,那么昨夜他昏迷着也就被她给办了。但问题就是和雅淑想当受害者,她想让一切看起来是她不情愿的,或者其实她心里原本也是不情愿的,所以他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也替阿次逃过一劫。如果他当真顶着阿次的身份和她有了什么,他相信他和阿次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至少他在阿次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环顾了一下周围,阿初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首先要先回去,把身份换回来再说。阿次中毒的事不能暴露,这才是紧要的任务!
想好了对策,阿初当即扶着沙发跪了下来,并开始大声呻吟。
和雅淑出来的很快,在他第一声呻吟的时候就回应了他,并且迅速冲了出来,阿初很欣慰,至少这一刻这女人对阿次的在意是真的。而只要她是真心的在意心疼阿次,他想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一直以来的算计。
着急的时候没注意,等把“阿次”搀扶到沙发上,顺势帮他揉着腿,这些原本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身体接触,却教此时的和雅淑尴尬介意起来。看着女子欲言又止的表情,阿初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为着自己的立场,也为着阿次的自由,更为着这女人对阿次还算有些情义,阿初也没为难她,直接找了个借口将昨晚的事圆了过去。其实不过一个谎言,谁又不知道来着?不过重点已经明确说明了,就是他没碰过她,既然结果大家都满意,他和她又有谁会在意这个谎言究竟有多牵强呢!
“这酒哪儿来的?”阿初自然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他的提问,也不过就是个试探而已。
“前台买的,有问题吗?”和雅淑的语气小心而谨慎,阿初都不用抬眼看她就能知道她的心虚!她果然事前就知情,约他也是故意的。前台买了瓶酒,这话她昨日傍晚就曾说过,此时再说,话里自然是没错的,但依着她大小姐的任性脾气,昨日说过的今日又问,如不是心虚,岂会这般好言好语,怕不早就使起性子来了?!
阿初摇摇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后劲儿太大。”
阿初的度把握的很好,杨慕次是一个在侦缉处整日和刑侦打交道的人,没有一定的敏锐度会徒惹人怀疑,但以他一贯对和雅淑的态度,就是雅淑只要说的出口他就都去信都不追究,不管他深心里真信假信,至少他理智上努力让自己信,这是他对雅淑的尊重,对青梅竹马的情义。阿初虽然心疼这样的阿次,也觉得阿次太傻,但他依然是按照阿次会有的方式去做了,点到即止!
“……帮我叫救护车。”将心思纷杂的和雅淑打发了,阿初第一时间检查了杯子和酒,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杯子中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倒是酒瓶子里的酒味道稍有怪异,如果不仔细分辨,或者对药品的气味不是很敏感的人几乎察觉不出来。
他需要取样,来确定昨夜药倒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时间并不多,雅淑不会去的很久!阿初当机立断,直接翻找梳妆台。其实原本阿初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幸运的,他只是想勉强找个手帕什么的用酒打湿带回去也就将就了,但他意外的找到了一小瓶香水,这该感谢阿次给和雅淑养出来的富家娇小姐习性吗?出门玩还随身带香水,不但带,还随意的扔到了梳妆台抽屉里,可见她平日里奢靡的程度!
阿初没时间想更多,拿起香水匆匆进洗手间倒掉,简单清洗了瓶子就出来了。将瓶中的红酒小心地倒入香水瓶中,才倒妥,阿初已经听见了和雅淑在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好他动作够快!阿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赶紧将装了红酒的香水瓶塞进了裤兜。
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阿初得到了和雅淑一句由衷的“谢谢”,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叫合理,所以也就只能故作沉默。但好在杨慕次多数时候也是沉默的,所以和雅淑也并未多想。
一路车马急驶,阿初终于如愿的回到了春和医院!
这一路杨慕初都很谨慎,即使进了医院,他也没忘周围极有可能有各方人马的眼线,直到被推进了一间检查室,阿初知道自己安全了,这才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将见到阿次!
一个回眸间,穿着病号服的杨慕次已经被推了出来,就在他的眼前。他想他,很想!但看着阿次过于灼亮的眼,阿初别开了眼睛。他心虚!一是心虚于自己对阿次别样的心思;二是心虚他和和雅淑的这些天,他越是知道阿次在意和雅淑,他越是心虚;三是这些天他通过和雅淑的嘴知道了一些阿次的过往,那些过往就像他窥探了一些阿次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其实这秘密无关紧要,但却伤了阿次的自尊,虽然阿次没说过,但阿初就是知道阿次极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软弱,即使是曾经的也不愿。
好在这时候夏跃春及时出现了,阿初连个招呼都没顾得上打,直接问跃春是否告诉了阿次真相。他太急于向阿次解释,也有太多怕阿次误会的事,无论是他没陪着他治疗,还是跟和雅淑之间的约会……但他无法开口,就是因为想说的太多,才不知道如何开口,更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只能让夏跃春代他说。
但夏跃春一开口,问题就来了!
夏跃春的话其实没错,也没有任何的问题,所有他和阿次解释过的正是他们曾经商量好的,但问题就是,事情并不是这么发生的,虽然他已经如约以膝盖旧伤复发为借口回来了。
“额……”阿初不安的看了一眼阿次,实在是没脸当着阿次的面直接说,所以用英语对跃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对她做什么了?”但颇出乎阿初意料的,阿次听得懂英语,他没能瞒住他。
杨慕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己面前和自己容貌一样的男人!其实他没想质问的,天知道他有多想他。想到当他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几乎用眼睛吞了他!不到七天,却原来短短七天可以那么长,长得足够堆积出让他失控的思念、牵挂、彷徨,甚至委屈……
但阿初躲开了他的注视,阿次心里一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放松、让自己面无表情。他还怪他是不是?因为他的阻止,大哥放弃了对他父母的暗杀行动,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平息大哥的怒意是不是?甚至,为了他,大哥还要参与其中为他善后!果然是自己任性了吧,就当时事态而言,以身试毒虽然是最快的法子,却未必是最好的法子!是他太急于完成任务,是他太急于在大哥面前求表现,没想到反而把大哥牵扯进来了。
阿次力图平静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大哥和夏跃春交谈,既然大哥不想面对他,他也不是非要招人烦的博个存在感,能看到他平安归来,没有出任何意外,已经很好很好。但阿初接下来的反应,让阿次心里“咯噔”一下。大哥看他的表情不自然,微低着头游离的目光昭示着心虚,然后便对夏跃春改用英文说话,明显就是要瞒他!是和雅淑,他们做了什么?前些天那些折磨他意志的想象,突然间就全部回笼般涌进了他的大脑,拥抱、亲吻、甚至……求证的话不禁控制就问出了口,可说完,阿次就后悔了,他是希望大哥承认还是不承认呢?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可阿初接下来的反应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先是非要和夏跃春私下聊,私聊不成便改用德文说话,这是明摆着要瞒他到底了!
看着夏跃春恨铁不成钢的啐了一句“见鬼了”,阿次虽然听不懂德文,但也已经猜出了大概。是他想的那样吧?果然就是他想象的那样吧!“你们到底什么事情瞒着我?”一股怒火从心而起,阿次知道,那火名为嫉妒。
就像阿初自己说的,他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了阿次多久的,如果阿次真心想知道什么,以他的能力几句话就能从和雅淑那边套出来,但阿初还是努力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无论是从一开始的被迫约会还是后来的被下药,他都是不情愿的。他不想阿次误会他什么,或者认为他是个烂没原则的无耻之徒,当然,他也不想在嘴仗上输了夏跃春,况且他确实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弄得自己好像多理亏似的?所以后来阿初几乎是越分辩越理直气壮,甚至还直接拿出了被害的证据给了夏跃春让他协助调查。
当阿次听到阿初的那句“我什么也没做的时候”,心突然就放下了。他信他,莫名的,就是相信!再到阿初拿了个瓶子出来交给夏跃春,阿次也隐约猜到了他大哥大概是被人摆了一道,而这一切,原本是冲着他来的。嫉妒变成的担心和庆幸,还好他大哥没事,只是接下来,却是他需要去面对的问题了。“我猜到八九分了,我需要知道这七天里面你跟雅淑发生的故事,越详细越好。”阿次虽然心情平复了,但那一肚子的酸水却没办法消化。这七天里,反反复复的臆测,反反复复的猜想,再被自己的胡乱假想反反复复的折磨,杨慕次如果还不知道他自己的心思,他就是个傻子了。他不爱和雅淑,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而此时他爱上谁,他也再清楚不过。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当初知道阿初是他亲大哥的时候,为什么除了欢喜更多的却是心痛和无奈,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他就已经丢了自己的心!只是这一切都是不对的,同性之间那些事原就不见容于光,更何况他们还是亲兄弟。好在,好在这一次的事他还可以借着雅淑未婚夫的身份和互换身份这茬儿,理直气壮地打探他们之间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自虐般地想要知道阿初和雅淑之间相处的每一秒!
他猜到八九分了,但他居然没生气,没蹦起来揍自己?阿初看着杨慕次,突然很想笑,内心止不住的得意。看来,阿次对和雅淑真的很一般啊!这么想着,话也就这么说出了口,只不过他话里的“他”也不是“她”、“你”也不是“你”。
看着面前阿初的得意劲儿,阿次突然就炸毛了!这是在讽刺他,还是想一句话就打发了他?嘴里机关枪一样吐出了一连串攻击的话,可说出来他又后悔。天知道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揍他?可他自己的嘴就是口不对心的管都管不住。
小东西的,又对我凶!阿初也炸了,他其实一直想提醒阿次的是,别老意气用事把自己的命不当命,但不知道怎么出口的话就变成了针锋相对的争吵。
“携恩图报,非丈夫所为。”停下啊,快停下!阿次心里一直呐喊着想让自己闭嘴,他不想任何形式上的伤害他大哥,即使是口头上的也不行,可是这嘴就像长在别人身上一样让他无可奈何。
“知恩不报,小人行径。”阿初也是个嘴比脑子快的主儿,打小油嘴滑舌惯了,加上跟夏跃春更是经年累月的嘴仗当娱乐,什么时候他嘴上吃过亏啊,所以下意识的反击的话就冲出了口。
“说什么呢?”阿次却是被这一句话刺痛了,虽然他心里其实明白他大哥是无心的。小人,他大哥居然亲口说他是小人!
“好了好了……”夏跃春赶紧出来打圆场。再这么吵下去,房顶都要掀了,正事也别干了!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一个从来幽默温文,怎么两个一对上就能吵得个不分时间地点、没有轻重缓急,甚是无组织无纪律也就算了,居然连颜面都不顾了,就这么当着一屋子小护士吵得脸红脖子粗?
阿初说完那句“小人行径”其实已经后悔了,他也恨自己的口没遮拦,才害的阿次似乎真的生气了。借着夏跃春的话头,阿初平静了下情绪,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几天的活动,只是细节上全部省去了,当说到从床上掉到地上这一段,阿初颇为小心地看向阿次。阿次重视和雅淑他知道,阿次不爱和雅淑他也知道,但他莫名的还是觉得心虚,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次的事一样!“声明一点,我秋毫无犯。”他太急于解释,他怕阿次误会。
阿次嗤笑,心底的醋味又泛了上来。“不错嘛荣先生,我跟她交往二十几年不敌你七天的速成浪漫。”
阿初被阿次的话取悦了,阿次跟和雅淑之间简直清白的不能再清白,清白到根本就不像是对未婚夫妻。但阿初却隐约从阿次的话里闻到了一丝酸味,那这酸味是为谁的?阿初略一思量,便真心的笑开了花,藏都藏不住。“那你要好好检讨了。”随便敷衍了这一句,阿初想起另一件一直没来得及向阿次交代的事,何不借此试他一试?“还有,我帮你戒了烟。”
“说什么?”阿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哪儿和哪儿,关抽烟什么事?
“我说我帮你戒了烟,”阿初不明白,那种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阿次那么紧张干什么?“至少在雅淑面前就不要抽了。”其实阿初原不是打算这么告诉阿次这件事的,他只要把在雅淑面前说过戒烟的事告诉阿次就行了,至于戒不戒,他没权利替他决定什么,至于阿次怎么对雅淑解释,那就更不关他的事了。可是偏偏,就刚刚,他似乎感觉到了阿次对他的在乎,于是他赌徒习性发作,怎么也想拿来一试,看自己到底在阿次心中有没有分量?雅淑曾说过,她从没管过阿次抽烟,想来杨羽桦那个老烟枪更是不会管的,但他偏就要管,所以他说他帮阿次戒了烟,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大哥在他弟弟心里抵不抵得过一支烟!
“浑蛋!”这家伙简直自作主张的气死人,他凭什么管他?还用他不容拒绝的口吻!
“行了行了,没时间了……”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夏跃春赶紧阻止,再由着他们下去,只怕和雅淑都要冲进门了他们也吵不完。
在夏跃春的催促下,两人匆匆换了衣服,身体其实还是很虚弱的杨慕次率先被推了出去。
“显而易见,他对戒烟的紧张态度胜过对女人的兴奋度。”杨慕初不无得意的下着结论,虽然阿次在意和雅淑还没有在意烟多让他很高兴,但是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阿次戒了的。
阿初或许不明白一支烟对阿次意味着什么,但是看过杨慕次全部资料档案的夏跃春却多少了解一点。也许他该感谢情报人员搜集资料的详实,但有的时候他却又唾弃于资料的过于详实!杨慕次的个人档案资料里记载,阿次第一次抽烟是在日本上大学的时候,原因是打群架,确切的说是他一个人被一堆日本人揍,但他揍扁了其中领头的一个,还差点杀了对方;第二次抽烟,却是一个除夕夜,那一夜,他从日本远渡重洋的回家要陪他的“父亲”过个春节,结果他被一个巴掌扇了出去,那一夜,他抽了一宿的烟;也是那一夜之后,地下党联系了他,于是促成了他的“离家出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阿次接受了全面的基础培训,并以时间最短却最优异的成绩毕业,然后回到了日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他的学业。只是从那之后,阿次养成了抽烟的习惯,直到进了侦缉处,他的烟瘾就更大了,虽没到烟不离手的程度,但有事没事一支烟,那烟就几乎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虽不能明说,但此时的夏跃春还是难得的替阿次说了句话,“不抽烟的男人通常不可靠。”
“我就不抽烟。”阿初随口反驳。
“正好印证我的观点。”夏跃春和阿初认识那么久,不能说不了解他,可是越了解却越觉得看不透他,也越觉得阿初可怕。荣初,现在的杨慕初,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不饮茶,哪怕他沏得一手好茶,偶尔喝一杯咖啡,也少有喝完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戒不掉的习惯或依赖;在荣家为仆那么多年,看似顺从圆滑,却从没失了自己的骄傲,但可怕的是,他带着那份不屈不挠的骄傲却还能在荣家人面前顺从圆滑;夏跃春曾一度猜测阿初的内心一定扭曲而阴暗,但事实却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却依然磊落而乐观,即使知道了身世之谜,即使亲眼目睹了姐姐的香消玉损。杨慕初意志强悍的程度让夏跃春一次次跌破眼镜,甚至让他觉得可怕,而一个人如果开始怕另一个人,通常他就不会觉得那个人可靠!
“你也不抽烟!”阿初当然不知道夏跃春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顺势抬杠成习惯了,惯性的反驳。
“我告诉过你我可靠吗?”夏跃春这句话倒是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因为他知道,他也是一个可怕而绝不可靠的人,因为他是有信仰的人,为了他的信仰,他可以随时准备牺牲掉周遭的一切,哪怕需要牺牲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或者他自己。
“实话。”阿初却还认为夏跃春在和他玩笑,也就没有当真。
接着又随便聊了几句,甚至胡乱调侃了几句这次他跟和雅淑之间的约会,阿初还在想该怎么感谢夏跃春这几天替他照顾阿次,夏跃春就派了任务下来。真当他是他们的人使唤啊?!阿初嘴里说着“给多少钱”,心里其实已经准备接受了,不说别的,就冲着阿次被照顾这么多天,他也得做这份东西。吗啡那种东西有多贵没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阿次这次可不是用一两种药就能调养回来的,看阿次恢复的这么好这么快,他知道夏跃春可没少下本儿,更是一点没亏待阿次。想到阿次这次的以身试毒,又想到这些天和雅淑对阿次的种种误解,阿初不禁感慨良多、问询出口,虽然他用的是“你们”,但其实他真正心疼的,也只有那个叫杨慕次的男人!
“你了解啊!”夏跃春看着阿初凝重的表情,嘴里虽然说着调侃的话,心里却总觉得他这个朋友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不想窥人隐私,为着阿初不再说出什么会引他联想的话,夏跃春直接打岔打走了。“你的头型也该换回来了吧!”
“对啊,我看着也别扭。”知道从夏跃春这里得到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阿初索性敷衍一声打道回府。
杨慕次靠躺在病床上,看着面前的和雅淑安静地削着苹果。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淑过?别说给别人削苹果,就是别人把苹果削好了给她递到面前去,肯不肯吃还得看她大小姐的心情呢!现在这模样,只能说这几天阿初哄得她很开心是不是?芳心大悦了,还是死心塌地了?还去看她父母的坟?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还喝酒?喝什么酒能喝到床上去?啊,对了,喝掺了料的酒!
没见着和雅淑的面还好,阿次虽然吃醋,但到底对着心爱的人不忍苛责什么,甚至还帮着阿初找各种借口,也坦然接受并相信阿初的任何说辞。可一见着和雅淑的面,那些折磨他这么多天的假想画面就止不住地“噌噌”往上冒,尤其还得了阿初的证实,她确实主动约阿初喝酒并在床上滚成一气!
阿次不自觉地瞪着面前的女子,虽然他曾想过要把和雅淑让给大哥,可事实真到眼前了,他理智上虽然没反悔,情感上却着实接受不了,尤其在他也才知道自己竟然早就爱上他大哥不久后。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雅淑觉得阿次的目光有点怪,带着点恶狠狠,要吃人似的,难道他……雅淑脸上一热,“这两天没看够啊!”
和雅淑的一句话,正好刺到阿次的痛处,让他忍了又忍,才勉强挤出一句,“我看你……是怕你不小心削到手。”她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这些年仅有不多的牵挂,他不忍心对她恶言恶语的伤害。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到底太熟悉,雅淑马上发现了阿次情绪上的不对劲,想要伸出手摸摸他的脸。
“小心!”阿次下意识的一把狠狠抓住面前持刀的手。
两个人隔着一把水果刀尴尬的相对,阿次知道自己是过于敏感了,而雅淑却敏锐地感觉到了阿次开始不信任她!她能对他做什么?是在他脸上划上一刀,还是把刀插到他身上?他居然这么紧张?
气氛一时僵硬,阿次想要活跃气氛的没话找话说,却不料一开口的却是自己最在意的。“昨天为什么喝这么多的酒啊?”昨天,昨天,昨天那一夜恐怕会让他这些日子都痛快不了了!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吗?”看着和雅淑略带着点娇嗔的反驳,阿次便犹如被火上加了把柴。说好了,谁和你说好了?
“你这几天很愉快吧?”质问的话到底说了出来。说不怪她,那是假的,毕竟这几天他在病床上受着病毒的各种非人折磨,可她却和他心爱的人在山水之间玩乐,甚至肆意亲热!
“……你怎么一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和雅淑的话就像在阿次的伤口上撒盐。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变了谁了?”阿次几乎变得咄咄逼人,这样的杨慕次别说是这几天,就是从前雅淑也是没见过的。阿次却是第一次将阿初的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口,“你心里是不是惦记着阿初?”虽然是忍不住拿和雅淑撒气,但这样理直气壮叫着大哥的名字的时候,阿次还是不自觉的就将那两个字放柔了语气。
“你到底还是带着盐来的!”和雅淑生气了,但这颇有几分赌气的话却唤醒了被醋意熏昏了头的阿次。阿次知道,这应该是他们这些天有过的对话,但问题就是自己一概不知,他既然不知当初大哥是如何应对的,此时就难免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一个接不好,惹人生气事小,暴露了这些天的身份可就白费了大哥的一番苦心了,自己还会有身家性命的危险!
不过好在阿次一向惯会沉默,雅淑也懒得追究,直接把手里的苹果一放就要走人。
没想到和雅淑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父母的阿次有点紧张,他不想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大,更何况,说了又如何,他们要么不会出现,要么出现了也就是敷衍两句走人,从前他不在意他们怎么对他,毕竟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可是现在他不想让人看笑话,这里到处是他地下党的同志,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他大哥看到!无论是让他大哥亲见他父母对他的冷淡,还是大哥仇视他的父母,都是阿次所不乐见的。
但和大小姐要做什么事又岂是他杨慕次拦得住的?阿次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他居然虚弱得连一个苹果都接不住了。果然才好一点就出来与人周旋,加上又生了一大通的气,还是太勉强了吗?阿次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坐都要坐不住了,所以他也没有余力管更多,在和雅淑出去后,他就直接滑躺了下去,并且几乎才一躺倒就睡熟了。
夏跃春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已经把阿初带回去的红酒样本化验过并得出结论。(专门去百度了一下,发现伽玛和羟基丁酸钠不是一种东西,而且羟基丁酸钠貌似只有麻醉的效果,顶多是致幻类麻药,属毒品,没说有春药成分啊?有没有学医或者学药理的亲能给解释一下?暂时只能按照剧里面的写了。)一切跟阿初当初判断的几乎一样,麻醉性很强的春药!只是此时更明确对方用的是哪种药罢了!
当夏跃春说出“……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成全和雅淑与杨慕次”的时候,杨慕初几乎是恨的咬牙。阿次啊阿次,你身边的人都在算计你,每一个,包括你的父母,你的未婚妻,甚至……你的亲大哥!每更了解阿次一分,对于算计阿次帮他复仇的事,阿初就更多一分愧疚,但是,他不得不做!
“还有一个疑问,你跟雅淑到底有情无情?”阿初在做的事情夏跃春不是完全不知情,当初装傻充愣的只是为了逼阿初去帮阿次争取七天的疗伤期,如今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不管是不是春药作用,夏跃春都担心。现在的关系已经够乱了,对于和雅淑的身份他们虽然不能确定,但那个女人不是和家的子女确是无疑的,他实在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阿初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有情,有情的不是他,是他家的小混蛋,和那个难缠的荣家大少爷!但就是因为他们的有情,他才必须要处处顾忌、样样斟酌,不然依着他,那女人早被他扔到南太平洋去了。她和他有一毛钱的关系吗?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吻!“友情。”阿初只能如此答,阿次在意的人,尤其还是青梅竹马,他多少也会把她当个朋友看的。
“你确定?”两个亲兄弟,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夏跃春想想就觉得头疼。
“跃春,感情不是科学研究。”要是真能像科学研究那样一板一眼,他也根本不会爱上他的亲兄弟了!
“那就是答案待定了?”
“你想说什么呀?”夏跃春从来不过问他感情方面的事情的,包括在英国那段最荒唐的岁月期间,现在却突然反复的问,他是察觉什么了吗?还是知道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适合你!”夏跃春犹豫了犹豫,终于没有明说。
直觉?阿初只有嗤笑的份儿!他是真的知道什么却不告诉他吧!至于适合,阿次倒是适合他呢,他敢要吗?!
前一天那一觉就直接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早上阿次很早就醒来,并且精神很好。他知道,接下来是场硬仗,不管之前谁来看过,或者没来,接下来来看他的人,才是他要小心应对的。能不能让大家相信他只是旧伤复发,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先来的是俞小江。阿次想到她会来,却没想到她会第一个到,原本他还以为会是毛躁沉不住气的李沁红第一个出现呢!阿次这时候当然不知道俞小江其实是自己方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她已经在处座那边帮他圆润了许多关于他受伤方面的事,更不会知道其实俞小江赶在第一时间来,就是为了拿走他“腿伤严重”的片子,好让别人别拿错!这时候的阿次还只当俞小江是杜吕宁身边的幕僚、心腹,他的教官,他需要谨慎应对的人。虽然俞小江第一时间来,昭示着处座对他的关心,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处座的怀疑呢?阿次对杜吕宁太了解,就是因为了解,才更不放心,才更需要小心应对!对于那个如师如父的人,他还不想太早对上。
俞小江摆弄着瓶子里胜放的玫瑰,心情也如这玫瑰一般明艳、招展,却带着刺!她是欣赏杨慕次的,无论从哪方面而言。作为教官,阿次是她最优秀的学员;作为同志,阿次是可靠的后盾;作为男人,他是她爱慕的人!是的,她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开始也许只是为着在杜吕宁面前打掩护而故意做出来的姿态,反正几乎人人都爱杨慕次,他太优秀、太出色,爱上他太容易,对谁说也没有人会不相信;阿次既然广撒饵,她没道理不上钩,这样她便可以理直气壮的护着他,那时候,她还只当他是她的后辈,含笑看着他的各种小伎俩;可是后来,不知不觉中,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就专注了,掩护已经不再出于义务和革命情谊,而是发自内心的,不自觉的就想护他周全。就像此时,不自觉的逗着阿次,看着阿次有些小紧张的谨慎应对,俞小江真的笑得很开心。
俞小江在杨慕次的心里一直是一个聪明、谨慎、圆滑又过于深沉的人,虽然她常笑,并且笑的很明媚动人,但他莫名的就是有点怕她,比怕杜吕宁还更怕她。杜吕宁还有时会发脾气、会揍他,阿次知道,至少那时候的杜吕宁是真心、真性情,可俞小江就像是个没有自己情绪的笑面娃娃一样,永远优雅、永远淡定、永远运筹帷幄,这才是阿次觉得她可怕的地方!
阿次故意在俞小江面前让她别和处座提自己旧伤复发的事;故意把自己和李沁红的关系撇的很清、很干净,说他们只是兄弟。他知道俞小江对他有好感,或者说从前他就是故意撩拨的身边的人都喜欢他,越多人喜欢他他就越安全。包括此刻,他必须让她对他继续抱有幻想,她在处座面前才能向着他说话!
此时的阿次光顾着争取俞小江的继续维护,却根本没想到他的算计不过多此一举,更是根本没有察觉门外的李沁红已经到来,并且偷听多时。而李沁红希望幻灭后的疯狂,才真正是阿次即将面临的最大威胁!
下午的时候,雅淑和他的父母先后到了,阿次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商量好,还是特意都“体贴”的赶在午休时间过后来探望,总之雅淑来了之后各种忙活,又是打水又是洮毛巾,像个乖巧的小媳妇,而他的父母也是各种关心、问候,让阿次颇不能适应。那个从小到大连在家都没给他掖过被角的母亲,居然亲自动手帮他抻被子?阿次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觉得背后汗毛直立。而和雅淑更是夸张,他只是伤了腿,并不是手,她却当他残疾了似的要动手帮他擦脸。唯一正常些的就是父亲,一贯的关心,但也神神经经地连雅淑要给他擦个脸都阻止。他们有事瞒他,每一个人都话里有话!阿次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家里有秘密,但以前他至少认为雅淑是无辜而单纯的,只是此刻,他却再也不敢这么想。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来探病的人来了又走了,阿次始终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连中午都没合眼。他不想承认他在等人,但他骗的了自己的理智却偏不了自己的心。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阿次异常疲惫,情绪也异常低落。在阿初回来的前一天,夏跃春曾给他施过最后一次针,并告诉他毒已排清,只差静养调理了。许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排毒治疗了,所以就连夏跃春也不出现了。晚上吃过小护士递给他的药,阿次最终也没坚持一会儿便已经沉沉睡去。
深夜十一点,临近午夜的这个时间,医院里已经没什么人在走动,病人们都睡了,护士们也都在打盹儿,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杨慕次独立病房的门,进屋、关门、落锁。
这个人正是阿次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的人,杨慕初。
阿初找了把椅子,悄悄搬到阿次的床头坐下。借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阿初终于看到他想了一整天的人!阿次!
白天的时候他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他怕见到和雅淑,也怕见到阿次的所谓养父母,他知道阿次在意他们,他不想让阿次再伤神——阿次已经很累了,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和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周旋。阿初怕见到他们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阿次只怕不止伤神,还要伤心。而他怎么舍得阿次此时伤心难过?他还在生病啊!
阿次睡得并不安稳,被子只盖到了腰,手臂全露在外面,眉头深锁着。阿初就是怕阿次白天太累,所以特意给阿次换了一味带安眠成分的药,想让他晚上有更好的睡眠,却不想阿次睡的还是不踏实。
“阿次……”阿初不敢碰他,虽然他换了一味药,但也仅仅是安神的作用,到不了安眠药的程度。以阿次的警觉,他深怕他一碰他,他就醒了。阿初双手紧攥着,低下头在阿次的枕边轻声道,“阿次,安心睡吧,大哥在呢,就在这儿陪你。”
阿次不知道是正好翻身,还是睡梦中听到了阿初的声音,竟然主动往阿初的方向蹭了蹭,脸也转了过来,正对着阿初。两个人一度近到阿初微低下头就能吻到杨慕次的程度!只是阿初躲开了,猛地起身向后,愣愣地喘了会儿粗气,然后叹息般的轻喃,“阿次……”
阿次好像能感觉到阿初的远离,眉头皱得更紧了,甚至手指不自觉的拢了起来,像是要握拳。阿初见着阿次的反应,重又轻趴回床边,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阿次深度弯曲的手指勾平,一边轻声抱怨,“阿次,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等把阿次的五根手指都捋顺了,见阿次没醒,阿初又放心的揉上了阿次的额头。“小混蛋,睡觉都皱个眉头,也不怕长皱纹。”等终于把阿次额头的褶皱揉平了,阿初深深看着杨慕次,终究没忍住,低头轻轻在阿次的额头上留了一个吻。
帮阿次盖好被子以后,阿初就那么痴痴地在阿次床边守了一夜,怕阿次踹被子、怕阿次虚弱的盗汗、怕阿次睡不安稳……别说合眼,阿初几乎连眨眼都舍不得。他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阿次看的时候并不多,所以他要一次看个够,不,其实他知道,无论看多久都看不够的!
凌晨四点的时候,阿初如来时一般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过,也许阿四和夏跃春能知道,但取决于他们想不想知道。
凌晨不到五点的时候,阿次辗转着醒来。这一觉他睡得极好,睡得整个人都有些慵懒,看看时间还早,阿次不想起,却无奈如何都睡不着了。难道昨夜睡的太足了?阿次眨眨眼,瞪着床边的空椅子发呆。他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个人,不知道怎么想得,阿次拖着被故意“整治”了一番的腿,千辛万苦的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摸向椅面,凉的,没有人来过!阿次颓然倒回床上去,嗤笑。他到底在幻想什么?再无睡意,阿次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晨曦发呆。
六点的时候小护士来送药,七点的时候和雅淑已经来医院报到,甚至早饭过后就推着杨慕次出门转悠,美其名曰呼吸新鲜空气,其实阿次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找谁?没拒绝、没点破的原因是他也渴望能在某一处巧遇某人,但显然他们的打算都落空了。逛了大半天,阿次早没了念想,雅淑却在午休后仍不死心的再次推着阿次出门,似乎不把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转遍她就不甘心似的。女人的耐心真是可怕!最后倦极的阿次也不过就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是夜,阿次睡得依旧很早。一天不得安歇,加上不能抽烟,傍晚的时候阿次的偏头疼又犯了,只是他隐忍着谁也没说。所以晚饭他吃的很少,也几乎在护士送药来之前就已经睡得迷糊。小护士把他摇醒吃药,吃完晚上那顿药,阿次更是睡得人事不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累极,晚上的汗出得很厉害。
阿初依旧夜深人静了才来,看到阿次被子虽然捂得严实,却是一头一脸的汗水,吓了一跳的同时急忙用手去试温度。还好,他还以为他发烧了。看来只是白天累着了,又吹了风,捂捂汗也好,省的感冒。阿初用暖瓶里剩余不多的热水洮了毛巾,细细地给阿次擦汗擦脸。他白日里一直在夏跃春的地下试验室里弄那份雷霆的报告,他又如何不知和雅淑就带着阿次在院子里遛呢?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逛那么久。他当时知道的时候就着急生气坏了,可是他不敢冲出去,他怕自己冲出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把阿次从雅淑手里夺过来。他对阿次的占有欲是越来越强,自制力却是越来越差了。就像此时,他心里埋怨和雅淑、心疼阿次的同时,居然还在对着阿次的唇色想入非非。
应该再粉一些的,原本前一天阿次的唇色还没这么淡,怎么一天就累成这样了?对着那有些苍白的唇色,阿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先是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轻轻地来回抚弄,想要把那抹健康的粉红带回去。但他轻刷了几下,颜色没变,阿次紧闭的双唇却微微打开了。
阿初心头一颤,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满眼只有那微微开启的红唇,满脑子只有“吻上去、吻上去”的叫嚣。阿初屏住呼吸,身体不受控制的靠近,再靠近。终于,杨慕初的唇印上了杨慕次的唇!
很柔软。提不上比想象中如何,因为对于这种逾矩的事情阿初本没有想过,他只是发了疯似的爱着,想着要阿次回到自己身边,却从没想过要对阿次怎么样。这吻本不在他的预期,却有些欲罢不能。伸出点点舌尖,小心翼翼地轻轻舔舐、描绘着阿次美好的唇形,味蕾上是微微苦涩的味道,心里却被甜蜜满溢到胀痛的地步。阿次因为常年抽烟,加上频繁在战火中出入,导致身上有种不同于普通烟草的烟硝的味道,那是硫磺、火药和着血腥的味道,说不上多好闻,但是却让阿初很着迷,那是阿次的味道,危险的味道!现在加上住了几日的医院,吃了不少的药,唇舌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药味。这小东西晚上吃完药一定没刷牙!阿初一面在心里腹诽,一面却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虽然依旧温柔轻缓,但舌头却不由自主探入了阿次的口腔,滑过阿次温润的舌尖和敏感的上膛。
“唔……”睡梦中的阿次不耐被打扰,轻哼了声表示抗议。
阿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得“噔噔镫”倒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他在干什么?他在对自己的亲弟弟干什么?难道以爱为名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不是怕吵醒阿次,阿初此刻一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只差一点,阿初就要夺门而出了,可是他舍不得,如何也舍不得!
阿初轻轻地走回床边,慢慢地跪了下去,就像从前他每一次犯了错误大少爷罚他跪一样。阿初的额头微抵着阿次的床单,声音轻缓缥缈得就像快要消尽的回声,“阿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对不起……”一滴泪,缓缓地滑过了阿初的面颊,那是懊悔的泪。他怎么能如此轻薄、轻慢他至亲至爱的人?即使阿次并不知道,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不知道是两天没睡太乏了,还是哭得累了,总之阿初这一跪,竟然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到浑身酸冷的惊醒了,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阿初改成了坐姿,生生按摩了半个多小时才让自己的双腿基本恢复灵活,勉强能站起来。阿初不敢耽搁,生怕阿次会随时醒来,凌晨四点十分,比前一天晚了十分钟,阿初小心翼翼地从阿次的房间里挪了出来。
凌晨四点二十,杨慕次从睡梦中转醒,看着窗外还昏暗的天色,一如他的心。空荡荡的病房,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就像常年学医的阿初身上那种干净微带着点消毒液和药液混合的味道,闻着让阿次很安心,却更刺痛了他的思念。三天,大哥回来已经第三天了。他不想承认大哥连见他一面也不愿,却始终想不明白,大哥就在医院工作,即使再忙,连抽个一分钟探个病的时间也没有吗?普通病人住院,主治医生每天还要巡个房,问个病情呢吧?怎么他自从从秘密诊室转出来之后,就没人管他了呢?是他那天说的话太重,大哥生气了?还是其实,他一直也是连他和他父母一起恨着?阿次细细回想了一遍和阿初相遇至今的所有相处画面,却发现他们几乎没有一次是好好说话、和平相处的,就连那次在雅淑家的偶遇,他原本想心平气和谈的,最后却以那样的结局收场!阿初是爱雅淑的吧?很爱,所以才那么难过。所以是不是,因为雅淑他更恨自己了?阿次苦笑。大哥,我不会跟你抢雅淑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当然包括和雅淑!
天亮之前,阿次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出院!他不要在茫茫的期盼中把希望落实成绝望,他不要软弱,一天也不行,以往的经历已经着着实实告诉过他很多次,每当他软弱的时候就是他要承受打击的时候,现实会狠狠教会他如何坚强,也必须坚强。因为他没有人可以依赖,只有靠自己!更何况,这次他们对外说的不过一个腿伤而已,他要再歇下去,只怕要惹人怀疑了。
七点,和雅淑准时出现在医院;八点半点,杨慕次在和雅淑的帮助下办妥出院手续,并向侦缉处俞秘书处消了假;九点,阿次出院,颇意外的在医院大门外看到了等候他的俞小江,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打发走雅淑后,居然在车后座看到了他的老师,杜吕宁。阿次知道,老师确是关心他,但也是来亲自求证的,杜吕宁的多疑和敏锐,他比谁都懂。
一路上,有调侃、有关心、有试探,阿次力图平稳过关,在老师面前依旧扮演那个有点小高傲、小幽默,甚至不惜拿老师开涮的自负的得意门生;但是当杜吕宁说到荣初的时候,阿次的心翻着搅着疼,尤其是那句“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瞬间就击穿了阿次,让他再也说不出应对的话来;紧接着杜吕宁说的话,却让阿次开始浑身发冷,他这个为破解雷霆铤而走险的人甚至才刚刚出院,老师就已经知道雷霆疫苗准备批量生产,甚至,仅从杜吕宁的话外之音,阿次就已经听明白了,老师在怀疑大哥是共产党!这简直比老师直接怀疑他还让他觉得恐怖。
凌晨五点,杨慕初自己开车回到家,没惊动任何人、一步三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于跪,他太有经验,也知道事后如何保养,甚至身边常年备着艾草和药酒,用以祛除长时间跪地后身体里的寒气。只是阿初没想到,从荣家出来后,他还会用得着这些。
翻箱底的将东西找出来,再拿着一大堆的零七八碎,阿初一边慢慢往浴室挪,一边暗暗在心里做下了个决定,他一定要在卧室里装个浴室,现在这样简直是受罪又耽误时间。
但是泡澡的时候以前从没遇到过的问题出现了,艾草属纯阳之物,泡澡固然可以祛湿散寒但却明显有壮阳的效果。从前还好,无非是身体的躁动,阿初能忍的时候便忍了,实在忍得难受的时候自己动手也就解决了。可这次偏偏伴随着身体躁动而来的是昨夜深刻的记忆,阿次微微开启的唇瓣、温润的唇舌、微微带着苦味的甜蜜的吻……甚至,阿初幻想得更多,那病号服下会是怎样纤瘦、柔韧又充满力量的腰身?那长期经受风吹日晒的麦色皮肤摸起来是不是像看起来一般紧致而滑腻?想象着自己的双手在那样的身体上游走,对方是会享受得轻哼出声,还是狠狠地把他揍下去?
“啊!”杨慕初大叫一声让自己清醒。他在想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竟然在脑子里猥亵他的亲弟弟!阿初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抓过浴巾匆匆出浴,不敢再泡。
洗完了澡,又用药酒把膝盖和腿部搓热,阿初这才回屋睡觉。只是那时候已经早上六点多了,原本阿初准备一觉睡到中午,没想到上午九点就被夏跃春拉回了春和医院的院长室。他就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急什么,非要赶在这一两个小时吗?而且他明明已经都把报告重新整理、矫正、润色过了,凭什么仅仅是个打字的工作也要他来完成啊?!
夏跃春只是无可无不可地淡然问他,“做不做?”神色里颇有几分不做别后悔的意思。
“做,当然做,夏院长交代的事情,我敢不做吗?”来都来了,能不做么!
夏跃春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阿初一边打报告一边还在想,这家伙什么意思啊?等报告终于都打完了,阿初才松了一口气,夏跃春一边整理着阿初打出来的文件,一边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对了,杨慕次出院了。”
“什么时候?”原本已经累得瘫倒在办公椅里的阿初“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今天早上。”夏跃春眼都没抬道。
“你怎么早不告诉我?”阿初不知道自己突来的一股邪火到底为了什么,他只想到,这小混蛋故意被敲的腿还没好利落,被毒素侵害的身体也尚需调养,他那么早出院做什么?
“早告诉你?你来的时候没碰到他吗?你早上九点到的,他九点出的院。”夏跃春终于抬起眼看着阿初。
杨慕初咬牙切齿,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早上来的时候走的后门,他哪知道阿次正好从前门出院?早知道他也走前面了,截也把那小混蛋截回来。
“这很重要吗?基本上阿次的伤可以说已经好了。”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让病人出院。
“你也说了是基本上!”阿初吼。
夏跃春愣愣地看着杨慕初,这人是不是护弟弟护得有些过了?
阿初揉揉脸,缓下语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他只要出了院就绝对不会好好养病了。”
“我是不知道他的个性啊!再说他有什么非住院不可的大病吗?”夏跃春的话听在外人耳朵里完全没有错,毕竟他们表面上的关系只是医生和病人,确切的说是院长和病人,他连他的主治医生都算不上,更何况阿次入院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大病,交叉韧带损伤加重复性软骨迸裂,确实不是什么非要长期住院不可的大病。可这话听在阿初耳朵里就是别扭,他知道夏跃春在换一种方式告诉他,他们现在的立场,可是他杨慕初从来就不在乎什么立场、任务,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是那个叫杨慕次的小混蛋而已!
阿初起身,什么都没说的往外走。
“你不会真准备把他抓回来吧?”夏跃春急急问道。
“我抓他就肯回吗?”阿初白了夏跃春一眼,出门。
和雅淑因为早上送阿次的时候邂逅了俞小江,所以心情极度郁闷。她也说不好她到底对阿次是什么心态,她明明应该爱的是阿初不是吗?但为什么在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喜欢阿次,而且对方还知性而美丽,看来还是阿次的同事,应该和他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关键的是,阿次把自己打发走了的时候,她心里就像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般不甘?阿次明明应该是她的,她才是阿次的未婚妻不是吗?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站在阿次身边,而她这个正牌的未婚妻却要离开?但那时的她竟然不敢反驳、不敢过问、不敢追随,这不像一向的她,以前的她即使肯走,也一定会让阿次好好哄哄她或者求她她才走的,但这次,为什么这么心虚?太多的问题堵在和雅淑的心里,导致她从早上一直走一直走,却就是不想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更加萧索。但是她却在家门口听见了钢琴声!能如此浪漫的,必是阿初。雅淑笃定,并飞也似的冲进了屋。
其实和雅淑之所以未进家门就能听到阿初在弹琴,倒真不是杨慕初有那么神,能算准了她几时回来,而是他已经在她家里弹了两个多小时的琴了。
阿初从春和医院出来,首先想到的还真就是去找杨慕次,他想确认他的身体状况,想知道他的去向,想……他想他了!虽然才分开了短短几个小时,但他已经开始想他了,怎么办?杨家他是去不得的,侦缉处更是。阿初不知道他这次给阿次打的掩护到底过没过关,侦缉处有没有人怀疑阿次的身份?想到这,阿初决定,还是以阿次的安全为第一考量,他应该去找和雅淑确认看看,那女人到底有没有怀疑过他假扮的阿次?做下了这个决定后,阿初突然觉得很解气。小混蛋,你不是跑么,你跑啊,我追你女人去!
特意去服装店挑了一件小礼服,杨慕初气场全开的直奔和雅淑家而去。女人,这次我要你彻底离开杨慕次,无论如何,阿次是我杨慕初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一个指头!
到了雅淑的家里,和大小姐并不在家,一个不像佣人的女佣给开了门后也不见踪影了,简直神出鬼没的。阿初倒也不生分,自己在客厅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后,突然想到了上次听和雅淑弹过琴,便自动自发的上了二楼的琴房。浪漫这东西,还真就是随时随地、无时不刻的累人活儿。但是阿初会玩,而且一向玩的很好,他从来不介意费一些小心思、耍一些小花招来逗女孩子开心。就像钢琴,在英国的时候为了在上流社会上混得开,也为了好哄女孩子,阿初还真是在荣大少爷的逼迫下踏踏实实地学过几个月,但一是太久没碰,二是学的时间也着实短暂,所以阿初还是手生的很。挑了一首看着不算太难的曲子,阿初这一曲练下去,就足足练到了和雅淑回来!
和雅淑上楼的动静不算小,不知道是故意显示主人已经回来,还是当真急切,总之老远阿初就听见了响动,所以在和雅淑推开房门的一霎那才正好看到了阿初一脸沉醉在音乐中的表情。天知道就在十分钟前,阿初还在对着琴谱横眉立目的!记谱子不难,尤其阿初那个好脑子,就算做不到过目不忘,弹过三两遍便也背下来了,但问题琴谱不是你认识它它就认了你了,想要弹熟尚且不易更别说弹得动人,阿初唯一庆幸的是他拿手术刀的手极其灵活,换了旁人,就那几个月三脚猫的功夫,又放了好些日子不练,别说拿出来表演给人看了,自己手指头不打架就不错了。
看着和雅淑一脸痴迷梦游的样子走到自己身边,阿初适时地停了下来,然后理所当然地把和雅淑揽进自己的怀里,接着就是一通油嘴滑舌,说的自然是思念的情话,但重点其实是把报上的小道消息坐实,就说自己是去南京了。不仅如此,阿初还直接上嘴就亲。那七天里他没少试探她,她每次都躲着身为“阿次”的他,那这次……
颇令阿初意外的是,和雅淑这次居然也躲了。她既然没躲他的拥抱,没道理躲他的亲吻?阿初拿言语试探。“怎么了?……你怨我了?”
和雅淑自然是有抱怨的,只是这怨其实不全是因为阿初的,但她只能对着他撒。阿初口舌上一向不吃亏的,何况对着一个他一心想要骗的女子,何况这些天他不止更了解阿次了,也更了解面前这个女人。所以和雅淑的闪躲、和雅淑的退缩在阿初眼里不过是一种变相的邀请,他知道,她躲只是为了有人追,她逃也不过是为了有人牢牢抓住她而已,她要的何其简单,不过一句承诺,不过是想有人爱她。此时的阿初其实是有些疼惜甚至怜悯她的,疼惜是因为她的身世和他和阿次何其相像?怜悯是因为他对她注定只是一场欺骗,他发了疯似的爱上的人是他弟弟,是那个叫杨慕次的男人,不是她!但他这句话没有骗她,“你的未来我说了算。”他一定会给她安排好未来,并且早就已经安排好,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早日把她送进大少爷的怀里!他的话他当然不收回,她的未来,他说了算!而阿初为这个承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诺。他说,“我要娶你!”他得先把阿次的未婚妻变成他的,他才好安排她。正像他之前打算好了,他和她纠缠了也有段时间了,雷霆也已经破解,他也该收网了!
吻,铺天盖地的袭来。是和雅淑先扑过来的,阿初只是顺势抱住了她,并承接了她的吻。但要知道,昨夜加上凌晨的那一把欲火虽然表面上被阿初压下去了,却其实已经足足在他身体里烧了一天。发泄,他需要发泄!如果是从前在英国的时候,莫说怀里还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就是个在酒会上刚认识的女人,激吻到这个份儿上也早让他摁到床上给办了。可阿初发现自己居然办不到!倒不是说因为顾及荣大少爷和阿次什么,其实那会儿他还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因为他只是顺从自己身体的欲望亲吻抚摸着,根本还没到上床那一步,也就涉及不到什么道德底线的问题。更别提他还越吻越没了感觉!嘴里的香甜和触手的绵软都让原本脑子里一直晃着阿次唇色的阿初一直走神。阿次的唇不是这个味道的,应该更薄更柔韧,阿次的身体也更刚劲更有力……慢慢的,激烈的拥吻变成了温柔的唇舌纠缠,温柔,却平淡。
阿初心里想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和雅淑只以为阿初是因为觉得幸福,所以也陪着他傻笑。只有阿初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笑的是和雅淑原来不只有泄欲的功能,居然还有灭火的功用!他更笑,那个小混蛋不知道给他施了法?让他居然连怀里揣着女人都硬不起来了。
阿次啊阿次,我想你了!
阿初盯紧雅淑的眼睛,又是极尽温柔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