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圣诞,小花跟沈秋全然没有前一天晚归的倦意,一大早便叮叮当当洗漱开了,生生把睡得正香的我闹腾醒。但没多久,两人又先后出了门,神秘兮兮地,只留我一人继续补觉。就在渐进梦乡的时候,门上一阵钥匙声响,柳悦卿回来了。
完了,又睡不成了。
窗帘紧闭,屋里一片黑,她以为没人,便咚一声碰上门,格外自在地瘫坐在椅子上。我的床位在进门左手第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而她的在我斜对面,换句话说,我占据了有利地形,可以全方位多视角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柳悦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言不发,空气也在沉默中凝固。她静坐了几分钟便开始脱衣服,先是外套再是内搭,最后连内衣都脱了。不一会儿,全身精光,赤条条地站在穿衣镜前,长发散乱,披挂在雪白的胴体上。
还别说,柳悦卿真是尤物一个。
寝室里光线昏暗,我眯虚着眼睛,努力观察她这匪夷所思的举动。只见她站立在镜前,看了自己很久,自下而上一点点地抚过自己的肌肤,最后停留在脖颈上。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她竟捂住了脸,肩头微颤,嘤嘤嘤哭了起来。那悲凉的哭声,像游荡在野地里的黑猫,像午夜无法归家的幽魂。
不知为何,我闭上了眼睛,心里居然酸酸的。
我的多愁善感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她就收拾了悲伤,快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去了。待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我早已翻身下床,准备去图书馆看书。
冲着她今天令人心酸的那一幕,破天荒地,我换了张友好的脸,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嗨,回来了?”
无疑,这一举动也让她分外惊讶,她竟然羞怯地点着头,双颊泛起两团红晕。我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不知接下来说什么才好。
也许,我们本来可以好好相处吧。我想。
收拾停当,起身从她身后经过时,我注意到她的颈侧有一块明显的乌青。
“怎么回事?”我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也许被我的手指冰到,她颤了一下,用手挡住,尴尬地说,是血小板减少的症状。
血小板减少?听起来还挺玄乎的。我点了点头,了然于胸,决定去图书馆顺便查一下。在研究了许多权威资料之后,我松了口气:这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女青年多发,就是平时比较容易出血,多吃点红枣猪肝什么的补补就行。而且,出血这档子事对女生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作为一个女人,每个月大约有1/4的时间都在流血,365天足足要失血60多天,一年里的整整两个月,每天都滔滔江水哗哗地流。
柳悦卿这情况在医学上称为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极易造成出血。用到大姨妈这事上来,就得说几个数据:一般女生每次正常出血量约为60毫升,一年也就一扎啤酒那么多;而她得翻几个倍,没有一缸也得有一盆,人家每天用三五个标准日用卫生巾就差不多了,她估计得背一挎包的加长夜用。
回到寝室,小花正看着小说品着咖啡,我赶忙狗腿地跟她汇报了这一新情况。
“什么?”她放下咖啡,问,“你确定?”
“嗯,”我点点头,把手机拍到的权威资料拿给她,“她的症状跟这上面说得差不多。”
“我男朋友就是这病,一激动就狂流鼻血,还很难止住。”小花放下书说,“不过,紫癜出现在四肢比较多,要是脖子上也有,恐怕得病入膏肓了吧。”
“不是吧?”我心一惊,虽然不怎么喜欢柳悦卿,但也却从没想过让她去死啊。
看我紧张的样子,小花突然眼睛一亮,轻笑一声,拿笔在纸上写了个英文单词,说:“血小板什么的估计不是,应该是这个吧。”
Hickey?我小声念了出来,然后大叫,“吻痕?”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抿嘴笑笑,继续看她的小说。
吻痕?小花说是吻痕!小花是有男朋友的人,一定不会说错。
我了个去啊!
辛辛苦苦一片好心,还查了资料拍了照片,结果像个猴儿一样被耍了。没错,我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很无知,但你可以说是磕着了碰着了,甚至可以说是被打了,非要搞这种玄乎的名词骗取我的同情心,耍我很有意思吗?
我越想越气,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你妈的柳悦卿,以后跟你势不两立。
就这样,我们的关系不冷不热,一直到寒假即将来临。